叶淮当即怒道:“是师尊救了你!没人教过你知恩图报吗!”
“谁要你们救了?”祁昭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狠狠盯着江荼手上的转空明:“你们这两个...贼、小偷!把我空明山的东西...还给我!”
不得不说,江荼都有些佩服他了。
连站都站不起来,竟然还能吼得这么有气势,和他身边这位有的一拼。
“第一,这是捡的,”江荼面无表情,全盛时期的祁昭对他尚且构不成威胁,遑论眼前这个只剩半条命的,他蹲下,揪住祁昭的额发迫使他仰起头,“第二,你再强行运气,不出十秒就会变成鬼兽。”
“想试试我说的对不对么?”
他的话直接而冰冷,直击祁昭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祁昭发出一声崩溃的气音。
江荼的眼睛黑到像一片深渊,好像能够吞噬目之所及的一切,祁昭甚至无法从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却切实地感知到了死亡。
“我...”他的声音终于开始发抖,“...这是空明山的东西...还给我...”
话虽如此,他还是听话地停下了运气。
没有了灵力阻挡,被浊息侵蚀的痛苦瞬间袭来,祁昭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等折磨,当即痛得呜咽起来,控制不住地呻.吟。
江荼没有半分慈悲地看着他:“我可以救你。但我有条件,怎么样,祁昭,要谈谈么?”
祁昭骂了一声:“休想!”
江荼偏过头防止被他的血沫啐在脸上,闻言很是遗憾地松开了手,任凭祁昭失去支撑一头撞在地上。
紧接着他起身,打算走人。
祁昭一把拽住了他的裤腿。
拽得很紧,指尖都掐入肉里,祁昭的喉间吐出一些黑色液体,呛咳道:“你的条件...你的条件!”
江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需要你的血启动空明转。”
祁昭一愣,旋即大骂:“你做梦!你休想...”
“我对灵脉没有兴趣,只想离开秘境,若你不愿,我大不了花点时间,去找愿意帮我的祁家人。但祁昭,你应该清楚空明山来了多少人,晚一秒,就会多死一个、十个...我不在意,你也不在意,是吧?”江荼的话语如一盆凉水泼在祁昭脸上。
祁昭在此次补天仪式上担任主理,为了在鲲涟仙君前挣个脸面,名册都是他亲自整理,自然知道此刻空明山中,包括中界仙门带来的弟子,足有上千人之众。
无论秘境摧毁还是拓展,都会成为千人的埋骨地。
空明山会成为修真界的罪人,被永世钉在耻辱柱上,生生世世、阴阳轮转,不得解脱。
就像曜暄一样。
祁昭向来以空明山为荣,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他现在,受浊息污染深重,撑不了多久,就会开始异化。
——江荼就是基于这一点进行谈判。
他要让祁昭意识到,他没有选择,只能相信自己。
果然,祁昭用力攥着江荼的裤腿:“你保证...不动灵脉...我就...”
江荼无情地拒绝了他:“你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接受,还是拒绝?”
祁昭咬了咬牙:“...我接受。”
江荼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
契约达成,一朵荼靡花落在祁昭身前,化作一道霸道灵光,钻入祁昭的眉心。
刹那间,祁昭感到胃里、或说丹田处一阵激烈的翻江倒海,猛地抱着小腹,剧烈呕吐起来。
但他口中吐出的不是秽物,而是一股接一股的浊息,那些浊息没了栖身之所,拼了命地向四周逃窜,却连半步也逃不出去,就被江荼的灵力绞杀。
祁昭一边感到胃里喉里抽搐不止,一边其他痛苦都开始消退,金丹也不再像泡在淤泥里一样沉闷,而再度开始汇聚灵力,变得焕然一新。
他狼狈地吐完,抬起脸,江荼已站到离他很远的地方,身上半点脏污也没沾到。
祁昭踉跄着站起,闷闷抱拳:“...多谢江长老。”
江荼面无表情:“不谢。你要是跑了,也会像这些浊息一样。”
祁昭一愣:“你什么意思?”
江荼露出一个残酷的微笑:“字面意思。”
祁昭一时失语,他将浊息尽数排出体外,却没想到吞进了更加致命的东西。
眼前这个漂亮的青年长老,此刻比修罗地狱里的恶鬼还要恐怖。
江荼当然看得懂祁昭的眼神——畏惧,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没时间扮演什么体贴友善的长辈,耐心在今晚事态超出掌控时就在耗尽边缘,剩下的还要用在叶淮身上,对祁昭是半点也不客气。
“走吧。”
...
空明山有内外两座山,以江荼走入的那道屏障为界。
外山,便是众中界仙门登梯所到之处,巍峨气派,一念一动都好像笼罩在上界的威严下,但这实际只是空明山的门楣,是氏族祁家获得灵脉后,建起的一座假山;
真正的空明山实际是一座矮山,比土丘高,却远不到高耸入云的程度。
所以他们脚下的是下坡路,越往前走地势越低,而空明山就像被险峻高山合抱的谷地,掩藏在群山的阴影中。
此刻,那些琼楼玉宇都随着塔楼的崩塌而只剩断壁残垣,砖瓦之下压着浓浓的血腥味,伴随着海水咸腥不断翻涌蒸腾,好像置身于粘稠潮湿的夏天,让人作呕。
江荼的脚步未曾因这惨状而慢半分:“别再看了。”
这话是对祁昭说的。
除了他和叶淮夜闯空明,中界修士都在外山,所以这些压在废墟之下的尸体,大多都是空明山的修士,甚至不乏祁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