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留鹤仙君早有准备,我们岂不是还被他蒙在鼓里, …哎哟,这么说我可真是害怕极了,叶淮被他教导这么多年,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该不会也是个…”
路阳倏地停下脚步, 背对着众人开口:
“前方就是司巫大人的居所, 诸位不便进入。”
众仙门纷纷拱手欲走。
路阳却突然冷下声音,像素来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神君之名,岂是诸位这样的身份能够直呼?神君之师再为人不耻,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评头论足。诸位, 请回吧。”
“请回吧”三个字他咬得很重,好像不是请他们回住处, 而是请他们下地狱似的。
众人莫名其妙,却不好发作,连连作揖溜走。
路阳的突然变脸,就连身边的贴身弟子也看不懂。
他忽然觉得肩上的江荼变重许多,小心翼翼地提问:“首座大人,为何突然维护江…江长老?”
路阳立刻换上一副笑容:“你说呢?让这群人以为自己谁都能嘴两句,到时可怎么让他们为灵墟山拼命。”
得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灵墟山的主人, 路阳一贯是如此铁腕手段。
贴身弟子不疑有他:“首座高明。”
路阳无谓微笑——
这次,他难得的不是为了立威而疾言厉色。
而是为了江荼。
江长老啊, 这就是您说的仁义?路阳看着昏睡中面色苍白的男人,您主动揽了一身污泥,即便真相大白,也未必有人说您的好,值得吗?
如果江荼此刻醒着,一定会回答路阳,值得。
可惜他深陷腐蚀折磨中难以挣脱,唯有脖颈上浮动的青筋,在剧痛中抽搐。
路阳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他也曾认识一个要以仁义治山的家伙,后来那人四处宣扬曜暄无罪,修为散尽后被处以极刑。
当今世道,仁义不存。
司巫的住处比之叶淮又要再上一个档次,金碧辉煌不必再说,就连占地面积也要大上两倍不止,还有人工湖与假山,以自冒水汽的灵石点缀,如入仙境。
路阳命令贴身弟子将江荼送进司巫房中。
房内漆黑一片,没有掌灯,贴身弟子有些疑惑地摸黑前行:“司巫大人莫非不在屋中?”
话音刚落,路阳便双手抱拳恭敬行礼:“司巫大人。”
贴身弟子悚然一惊,只见火光在近处亮起,一张树桩般沟壑纵生的脸就贴在自己面前!
这是张怎样的脸?像熔化的蜡烛又被胡乱凝塑,只能勉强分辨五官。
他吓得本能后退,脚下一软就要跌倒。
司巫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滑落的江荼,任凭贴身弟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路阳扶额:“丢死人了。”
司巫却不在意,重新将长袍帽檐拉起:“有劳留鹤仙君。”
贴身弟子在路阳的授意下起身告退,路阳帮着司巫一起,让江荼平躺在床上。
他搭着江荼的寸关尺半晌,摇了摇头:“心脉如此微弱,我怎么觉得,江长老的寿数不过这片刻了。”
司巫也站在床边,掌心覆在江荼面上:“殚精竭虑,心血枯焦,他能撑到现在,才是出乎老夫预料。”
“什么意思?”路阳意外极了,“江长老真的命不久矣?”
司巫摇动着手掌,洁白灵力在江荼身上跃动,反问:“他不是告诉过你了么?”
路阳沉默片刻,忽地笑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低头注视着江荼紧蹙的眉心,在司巫的安抚下逐渐松开:“司巫大人,难道江长老他们在尘世阴面遭遇意外,您早就未卜先知?”
司巫不语,显然默认。
路阳的笑容有些绷不住,唇角抽搐:“您不是答应…您算计了江荼?”
司巫收回手,撑着长杖在床边坐下:“从结果来看,并没有区别。”
“江荼要求鄙人在尘世阴面重伤他,但鄙人下手有轻重,那黑袍人…”路阳不置可否,“您现在打算怎么办?如果江荼现在就死…”
恐怕叶淮会当场发疯,让灵墟山给江荼陪葬。
司巫表情不变,似乎成竹在胸:“江荼必须由神君大人亲手杀死。”
说罢,他一敲杖心,以敲击点为圆心,柔软的灵力羽毛般浮起,旋即纠缠在一起,螺旋抱团,深深没入江荼眉心。
江荼在昏睡中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反弓起,手掌无意识地攥紧床单。
路阳悚然一惊:“司巫大人!您强行唤醒江荼,会损伤他的魂魄,您就不怕他死后无法转生——”
司巫用浑浊的视线打断路阳:“老夫只是让他的死,更有价值。”
“这不也是他自己的要求么?他要老夫背负杀人的罪名…呵呵,留鹤仙君,你说老夫算计了江荼?可老夫从未从江荼身上,占到过一星半点的便宜。”
“是他早就把我们算入局中才对。”
...
与此同时,次峰,草药堂外。
叶淮紧攥着江荼的半块八卦盘,医官打扮的修士警惕地看着他:“神君大人...有什么事吗?”
他小心地打量着眼前年轻的神君,面目俊朗非常,眉宇间却拧成一个川字,眼底满是血丝,好像数日夜不能寐。
次峰还不知江荼被押走的事,只知道江荼与叶淮去尘世阴面救人,好心道:“神君大人不如先回去休息,若是看望巡逻队的师兄师姐们,明日再来也一样。”
叶淮摇了摇头:“多谢你的好意,我现在就要进去。”
修士眼看他脸色不佳,不像是来看望病患,不好再说什么,按照身份他也没资格阻拦神君,只能撩开门帘放他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