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事态就此平息,熟料下一秒,黑犬忽然暴起,一口咬在叶淮手掌处!
若非江荼眼疾手快一把捞住这大狗的后肢,恐怕它还打算把叶淮的手指也咬下来。
江荼拍了黑犬的脑袋一下:“松口!”
黑犬呜咽一声,到底还是服从主人的命令,很不服气地松口,舔着缺了角的犬牙坐下。
江荼先检查了下它的口腔,确认断牙并不影响什么,拍拍狗脑袋,无情道:“罚你出去守门。”
黑犬又是一声呜咽,三颗头一起垂头丧气,路过叶淮时鼻腔里喷了一声,看得出来很不服气。
罚了一条不省心的狗,眼前还有一只不省心的麒麟。
江荼再向叶淮伸出手。
几乎是本能反应,叶淮将下巴搁上江荼的掌心,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师尊?”
——这一幕太过眼熟,搅乱了江荼的记忆。
江荼迅速撤回手,逼迫自己无视叶淮失落的神色,将慌乱藏在严肃冰冷下。
他道:“做什么?站直,你的手伸出来我看看。”
他本意是检查叶淮的伤口,谁知道这小子怎么会理解成要揉他的脸,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昏了头。
叶淮收敛好失落,乖巧地将手掌递给江荼:“师尊,麒麟骨自愈力极强,您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嘶!”
江荼两指摁压在叶淮伤处,只见一排血窟窿整齐地码在虎口处,伤口因缺了牙而很钝,却仍上下对穿,足见黑犬下口之狠。
而现在,口口声声麒麟骨自愈能力很强的叶淮,伤口已经肿胀起来。
江荼冷笑:“小黑乃护殿神兽,亡魂被它咬一口,便是魂飞魄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取药。”
说着他就要入殿,叶淮却意外地乖巧,没有提出要跟着他进去,真就在庭院里等待。
江荼迅速迈入殿中,黑暗侵袭下来,将他吞没。
他站在黑暗里,掌心摁着胸膛,藏住急促的心跳。
为什么?
十年不是个小数目,足够一个熟悉的人面容模糊,在记忆里若隐若现。
他以为十年过去,叶淮早该放下他了,甚至忘记他、恨他、厌恶他,江荼都不会觉得伤心。
偏偏还和以前一样,黏着他,亲近他,像分不清好赖。
明明被他这样对待,难道叶淮竟一点也不记仇么?
笨死了。
片刻后,江荼拿着一个瓷瓶走了出来。
事实上光靠江荼的灵力就能给叶淮治疗地府的伤,他自己心里清楚,找药不过是借口,好让他短暂逃避叶淮炽热的目光,平复心绪。
叶淮仍在院中站着,身姿挺拔,肩宽腰窄。
江荼离开时他是怎么目送,眼下就是怎样迎接。
那双璀璨的琥珀眼始终追随着江荼,好像要将他的全部都纳入眼底。
江荼昏睡了十天,在阳间就是十年。
江荼一直逃避思考这十年叶淮该如何度过,却在看到这样沉默却又充满占有欲的眼神时,明白了一切。
可江荼不能回应他。
他将瓷瓶递给叶淮:“涂上…”
话没说完,叶淮忽然脸色一变。
——他的瞳孔瞬间缩起,身体紧绷着,唇部却在抽搐,像野兽应激的反应。
他似乎很难受,眉心紧蹙着,抬起的手却平稳,要接过江荼递来的药。
江荼的要求,就算是折磨,叶淮也不会拒绝。
比药先落入掌心的,是江荼的手。
江荼一把攥住叶淮的手腕,一压寸关尺。
果然指腹下,叶淮的心跳如擂鼓,像受到惊吓的野马,在疯狂地逃窜。
不是寻常的慌乱,而到了恐慌的地步,但是这个瓷瓶…
江荼瞳孔一缩,手掌将瓷瓶裹起。
地府的药物大多出自神通鬼王之手,用于鬼差的疗愈,江荼偶尔会自己制药,却不喜欢特立独行,也沿用了统一形制,也就是下圆上窄的瓷瓶。
和他服用的突破禁制的药,从外形上看,一模一样。
叶淮的心跳在他将瓷瓶收起后平复许多,手被压着,仍保持不动,好像颇为珍重这短暂的接触:“师尊,怎么了?”
明知故问。
江荼向来单刀直入:“你怕这个?”
叶淮一噎:“我,我只是…”
江荼哪能看不出来他这欲言又止、自以为瞒的很好的表情:“说实话。”
叶淮的心跳又开始加快,脸上泛起一层不好意思的薄红:“师尊,我只是想到,每次您吃这个小瓶子里的药,总是会受伤…”
他垂着眼帘,睫毛上悬着一滴清泪:“…我看着,有些害怕。对不起,师尊,我还是那么没用。”
江荼将药瓶往袖中一放,束好袖口,不让叶淮看见,指节顺势移动道他掌根,灵力燃起作飞花,转瞬将伤口治愈。
叶淮谨慎而小心翼翼地开口:“多谢师尊。”
江荼又是心脏一悸,目光又捕捉到什么,翻开叶淮的袖子一看:“还留着?”
那歪七扭八的麒麟手串,似乎是主人时常抚摸的缘故,边缘已经不再毛躁,而泛出油亮。
“师尊所赠,弟子日夜贴身携带。”叶淮道,“还有师尊赠弟子的长命锁,弟子也佩在身上,一刻不敢忘。”
不敢忘什么?
叶淮炽热的目光已经让答案昭然若揭。
师尊,误以为你舍我而去的十年,我不敢忘记你。
江荼心想,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蠢东西,反手拍了一道灵力进手串。
叶淮疑惑地“唔?”了一声。
江荼冷言冷语:“你在阳间的一举一动,我仍有必要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