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毒。
他曾经创造的制药秘法, 在他死后流落至委羽山。
委羽山基于流毒体系,建立了千年以来最完备、最强大的药宗。
江荼从未想过收回这些从他身上剥离的心血。
堪称开山圣物的天阶宝器,往往都会随着时间而诞生自己的神智。
而江荼与它们分离千年,它们很难再认他为主。
可江荼没有想到,他杀了岳魁仙君,流毒就直接回到了他的身边。
而有了流毒,委羽山的灵脉尽在掌控。
江荼脑中生出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是不是亲手杀死仙山首座, 就能轻而易举获得每一座仙山的灵脉?
当今仙山首座,都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 将他们都…
江荼深吸一口气,迅速掐灭了这个念头。
紧接着,他调动灵力,与手串建立联结。
方才叶淮被袭击,他只来得及出言提醒,就不得不赶去处理岳魁仙君的事。
不知道叶淮怎么样了。
虽然,以江荼对叶淮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受伤。
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江荼怎么也没想到,迎接他的会是叶淮湿漉漉的眼睛。
好像能够掐出水来,又因为他的到来而倍感欣喜。
“师尊,你还生气么?”叶淮小心翼翼地问着,“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
江荼一愣:“我生什么气?”
又转念一想,明白过来。
敏感的小子。
这颗麒麟心恐怕比玻璃还易碎。
“我没生气,”江荼耐心安抚,“岳魁仙君已死,不日就会传到高溪蓝水,你自己多多小心。”
他的重点是“岳魁仙君已死,多多小心,”叶淮却显然只关注到了“我没生气”四个字,眼睛都亮了:“师尊,您没生气就好…”
江荼无奈扶额:“听着,委羽山的灵脉钥匙在我手中,取走高溪蓝水的灵脉后,便去委羽。”
叶淮点了点头:“好的,师尊。”
说话间,叶淮步入一座海底隧道,黑色侵袭过来,叶淮的眼眸瞬间变得明亮,一如黑暗中捕猎的野兽。
摇曳的光自身后亮起,惊鹊仙君递来一盏水母造型的灯。
叶淮礼貌拒绝:“不必。”
惊鹊仙君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比灯光还要明亮:“…”
她的目光瞬间变得很纠结,又去看叶淮的身后,没看见尾巴,很遗憾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真怕一个没忍住就摸上去…麒麟会是什么手感呢?
叶淮假装自己没看见她的视线变化,很快穿过隧道,水势开始变得低缓,一道岔路口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向左,阶梯一路通向水面之上,叶淮抬起头,恰巧与一头饮水的象对上视线;
向右,阶梯没入更深,好像一座不见底处的深渊,深渊中有一双幽红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忽然,深渊的眼眸扭曲了一下;
与此同时,鸟掠过水面的声音传来。
叶淮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去——
水面上,象的眼睛被水波扭曲。
左侧的画面会被同比投射到右侧,若说左侧的光明照亮了生灵本真的模样,右侧的深渊,就像永远也见不到阳光的影子。
镜像。
而他们现在,就站在镜子的正前方,观看着镜面的左右两端。
惊鹊仙君担忧地看了一眼飞萤,她的伤口仍血流不止:“神君大人,高溪在左侧。…可否让飞萤先去疗伤呢?”
叶淮微笑起来:“当然可以,飞萤前辈与本座切磋,本是好意,本座却一不小心伤了她,本就心有愧疚,又怎能阻拦前辈疗伤?”
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飞萤仙君脸上:“前辈,快去疗伤吧,若有需要,本座替您制药。”
叶淮的药是怎样情况,他们在昆仑虚见到岳魁仙君的惨状时就已心知肚明。
他这番话看似礼貌,实际处处威胁,灿烂微笑之下,是毫不掩饰的利爪尖牙。
飞萤仙君后退一步,身形好像融化在水里:“惊鹊,多保重。”
说罢,她就跃入镜子的另一半,隐没入黑暗中去。
惊鹊仙君小心翼翼地跟上叶淮:“神君大人,飞萤她并不是要…对您不利,只是、只是…”
叶淮好像能读懂她想说什么:“惊鹊前辈选择支持我,并不是因为相信我,而是不再相信祂了,是不是?”
脚步未停。
叶淮从水面下走到水面上,浑身却没沾到一点水的痕迹,仍是干干净净的一张笑面。
惊鹊仙君目光闪烁着提醒他,却没否认:“神君大人,谨言慎行。”
叶淮扯扯唇角,江荼时刻关注他让他倍感喜悦,此时笑容都多了几分真诚。
目之所及,飞鸟走兽在山间奔走,捕猎者与猎物其乐融融,它们以山间灵力为食,各得其乐,于是纷争就此消弭。
弱肉强食是自然界的法则,而高溪蓝水宛如世外桃源,不受约束。
美好,但不真实。
顺着海水的来处,是向上的坡道。
水起源于高处,自山间流下,千凿万炼,汇聚成深不见底的瀚海;
叶淮抬起头,云雾堆积在山的顶端,将水的发源地遮蔽,朦胧间,水就像从天空中直接流下。
惊鹊仙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便是神鸟所在,高溪的灵脉,也在那里。”
叶淮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若蓝水是高溪的倒影,那么蓝水的灵脉,难道在海底最深处?
…如果真要潜入深海去捞灵脉,他一定要把尾巴藏藏好。
惊鹊领着叶淮往灵脉所在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