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荼道:“你急着邀我们去灵墟,难道不知道我们要对灵墟做什么么?”
上赶着把灵脉拱手相让?
路阳闻言,堪堪回神, 却故意祸水东引:“这个先不谈, 江长老知道,飞萤仙君已在灵墟安歇,只是鄙人实在好奇,江长老与她说了什么?她在惊鹊陨落后, 竟然没有立刻自尽?”
“惊鹊仙君并未陨落,”江荼想从叶淮怀里站起, 试了一次没有成功,便作罢,转而往他胸口一窝,“高溪蓝水共生共存,蓝水倒映高溪之影,或高溪容纳蓝水之瀚。”
路阳盯着他惬意枕着自己徒弟的姿态,好歹脑子反应很快:“您的意思, 高溪蓝水的终末,就是以融合之姿共生?…原来如此, 我明白了。”
既然高溪蓝水终会相融,那么惊鹊仙君与飞萤仙君在这个节骨眼上融合,还能挽回飞萤的异化。
江荼不仅没有杀惊鹊飞萤,甚至还救了她们。
路阳的狐狸眼眯起:“要说其中没有您的谋划,我不相信。”
江荼也很从容地承认:“有。”
他是需要仙山的灵脉,但他不需要仙山首座的命。
岳魁仙君是个意外,惊鹊飞萤未曾害他,最多算是理念不和,他将这二人逼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江荼那冰冷无情的几句话,在旁人耳中,重点或许在“舍弃蓝水”,然而事实上,他是以委婉方式,提醒惊鹊仙君破局之法。
毕竟一句话,或许就能改变数人乃至千万人的命运,其间的因果,却要江荼一力承担。
他可以冷眼旁观,让飞萤惊鹊自相残杀,坐收渔翁之利。
但若如此,与看着他们在错误道路上苦苦挣扎的苍生道何异?
江荼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他说完,叶淮的目光灼热地打在他身上,江荼莫名其妙地看过去:“做什么?”
眼睛都要发光了,他是肉骨头么?
路阳却也双眸明亮:“江长老为人,实在令人钦佩。鄙人可以放心了。”
江荼抖抖身上的寒栗。
路阳忽而话锋一转:“所以江长老,鄙人实在想请您,也救一救灵墟。”
“灵墟情况不好?”江荼问。
神鹤展开翅膀:“江长老,来灵墟一观便知。”
——江荼很快就明白路阳的意思。
灵墟山由众多次峰环绕一主峰,呈现高山嶙峋、多山合抱之势,远看就像钟乳石自地面而出;
但相隔十数年再到灵墟,却天翻地覆。
黑雾从四周弥漫,很快将低矮山峦都吞噬,却依旧未能满足,持续不断向上攀缘,直至将山峦吞噬殆尽,只余最后一座,还在兀自顽抗。
便是他们即将降落的主峰。
才多久?
从叶淮唤醒苍生道到他们从高溪蓝水撤离,江荼掐指一算,竟然不足五日。
苍生道这是迫不及待了么?
可即便祂疯狂地要叶淮回收灵脉,叶淮的身体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消化这么多灵力。
足见苍生道根本不在乎。
祂就像一个唯利是图的养殖者,将饲料灌入牲畜口中,不管食道是否会撕裂,只要填满、撑饱、能够上秤卖出好价钱。
江荼痛恨苍生道的傲慢,过去祂把叶麟当武器,命令他开拓疆土,却不顾刀刃是否受损;
如今,祂对待叶淮,依旧只知利用。
江荼未能将叶麟从苍生道的缚网中救出,无论如何,也绝不让祂打叶淮半分主意。
他的徒弟,谁也不许动。
神鹤带着他们落在主峰,路阳本尊正在等候。
主峰仍是竹林翠碧、清风和畅,随意行走几步,就能看到白鹤在林间漫行。
宛若世外桃源,看不出一丝煞气侵袭的痕迹。
可惜在世外桃源会晤的三人,表情一个比一个难看。
路阳端详着江荼的神色,见他神情冰冷,便知他已经猜到:“江长老猜得没错,咱们神君向他亲爱的父亲求告,祂哪能不给面子?叶淮前脚去了高溪蓝水,鄙人这里后脚就热闹起来了。”
他两指一翻,指尖灵巧如鹤展翼,向下一点。
灵光破入地表,悬浮起一座太极八卦台。
路阳在八卦处顺时针旋转一圈,几座连绵在一起的山峦,便呈半透明状浮起在上空。
江荼一眼就认出,这是灵墟山的缩影。
这类似于沙盘的投影倏尔变动,很快就灵墟山的全貌浓缩展现出来。
包括次峰被煞气吞没的景象。
路阳耸了耸肩:“谁能想到,江长老一条命,竟然只给灵墟山,续了十年呢?”
话音落下,路阳迅速向后一侧,一道剑光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叶淮凶狠地瞪着他,被江荼压住手臂,使得出剑偏离目标。
路阳也不害怕,只是笑眯眯地:“江长老,鄙人方才就觉得,神君大人的状态很奇怪。”
江荼没有否认:“所以你最好少打他的主意。”
江荼的动作不算温柔,灵力震得叶淮手臂发麻,他脸上却浮起一层红晕,麒麟尾在身后小幅度地摇晃着,为江荼的关心而高兴不已。
江荼觉得这小子的爱好有点诡异,却又拿他没办法,丢在一边冷处理,向看好戏看得笑容满面的路阳走去:“留鹤仙君既知灵墟山困局,应有办法。”
路阳正色起来,镜片后神色自若:“江长老知道,鄙人并不在乎凡人性命。但鄙人,确实在乎脚下这座主峰。”
“主峰若崩塌,则灵墟不存,灵墟不存,化鹤也就不复存焉。”
江荼听出他言下之意:“化鹤之地,即为灵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