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窈的下半身已然化作青蛇模样,轻笑宴宴, 道:“谢必安范无咎,还不缴了阎王爷的法器?”
江荼气得眼前发黑:“大胆,谁敢动?!”
震惊之下,他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眼下孟窈要缴他法器, 江荼岂会想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无相鞭可以破开前往阳间的通路, 孟窈这是要阻拦他去阳间救人!
可惜原本一怒要地府跟着抖三抖的阎王,此刻的命令却直接被所有鬼无视。
蛇尾将江荼勾起,脚掌距离地面尚且有些余裕,无法发力。
谢必安踮起脚, 手在江荼腰上摸着,嘴里念叨:“罪过、罪过, 希望人间的神君别咬我…阎王爷,您到底把无相鞭藏哪了?”
江荼的脸色又难看一个度,灵力一震将谢必安震开去,却到底收敛力道,只震得谢必安后退两步。
谢必安揉着发麻的手腕:“我从没见阎王爷的脸红成这个样子,孟窈,你别把阎王爷气死了…”
说话间, 锁魂链钻入蛇尾与江荼躯体的缝隙中,层层叠叠, 捆缚起来。
江荼瞬间就感到腰部以下一片痛麻。
锁魂链的一头执在范无咎手中:“阎王爷,失礼了。您的法器我们找不到,只能出此下策。”
江荼转眸看向阳间景象。
残忍的屠.杀仍在继续。
苍生道的挑衅一声声在耳边回荡:
——他们都因你而死。
——你还不出来么?
江荼深吸口气,锁魂链的链条之间,有闪电般的赤红掠过:“你们以为,能拦得住我?”
只要他动真格,这场看似挟制住他的闹剧,就会立刻改写。
孟窈只道:“您不会的,冒进冲动,不是我们认识的阎王爷。”
江荼深深叹了口气。
不可否认,苍生道那一声阵前叫骂般的怂恿,配上修士们被榨干灵力的惨状,刺激着他的心神。
江荼在那个瞬间,真的打算不顾一切地救人。
但被孟窈和黑白无常一打岔,最初的冲动已经过去,江荼俨然冷静下来。
惨叫与哀嚎仍在折磨他的内心,苍生道的讥诮则凌迟着他的血肉。
江荼感到喉间血气翻涌,却不得不生生咽下。
他不能出去。
过去的曜暄势必会义无反顾现身,但经历过背叛、审讯、又亲手审判以万计的亡魂的江荼,学会了冷眼旁观。
他必须强迫自己冷眼旁观。
一旦受苍生道挑衅而现身,他们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会有更多人死去。
苍生道要的就是他忍耐不住,他不能让苍生道如愿。
可意识到他必须放任无辜者为自己而死的刹那,江荼还是心如刀绞,闷哼一声,来不及咽下的血又从唇角溢出。
孟窈扭动上半身凑近,抬手抹去他唇角的血痕:“阎王爷,您放松些。”
“是妾身用蛇躯把您缠住,又让黑白无常两位兄弟缴了您的法器…不是您不想救人,而是我等胆大妄为,不让您走呀。”
他们并不打算真的拦下江荼。
只是用这种方式,宽慰着愧疚却无能为力的阎王,告诉他——
不是你选择袖手旁观,是我们不让你离开。
不要责怪自己,责怪我们吧。
江荼眼眶湿润。
苍生道的凌虐,如潮水自后而前,而人类修士,则如水草,扑倒一批,又是一批,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无人能够幸免。
尸体如枯树枝桠上的树叶,被风吹落,零散坠地。
风很快刮向程让。
他从最初的恐惧中回过神来,苍生道的灵压让他站不起身,他便将入阵刀钉入地里,一点一点将自己从地面拔起。
程让踉跄两步,双眸死死盯着天空,重压让他发声也变得极为勉强:“你就是苍生道?…妈的,我们一直以来信仰的,竟然是这么个鬼东西?!”
入阵刀上爆发出灵力,却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程让嘶吼着试图唤出法相,然而法相的身形只凝聚一瞬就消散。
苍生道的睫毛因修士灵力的点缀而金光斑驳,程让于祂宛若浩瀚星海中一颗光的粒子。
但祂不愿听到任何质疑。
祂的眼睛倏地瞪到最大!
剥夺生命的尘雾,越过其余修士,沙尘暴般率先向程让袭来。
程让也不示弱,生死面前,他唯独不会认输,入阵刀猛地抡圆一圈,向苍生道砍去,与此同时他将灵力调动到极限,俨然准备自爆金丹拼死一搏。
就在这时。
忽有剑光闪过。
程让的刀势被叶淮一剑挡下,叶淮单手翻腕转剑,长刀好似一杆苇草,就这么被生生振飞出去。
叶淮的脸色云淡风轻,若非手上剑招凌厉,恐怕会被误认为在茶肆饮茶听书。
程让却接得极为狼狈,几息之间已然气喘吁吁。
“地阶之于本座,微末凡尘,”叶淮金眸眯起,“本座念及曾经拜入你门下,这些年对你多有照拂,可你竟敢冒犯天神,便怨不得本座不容你!”
程让气极,刀竖起劈砍而下,却见叶淮回身一闪,一剑顶在他胸口,瞬间将他掀飞出数米远!
程让口中鲜血狂喷,落地时艰难以背部缓解冲击,苍生道的施压淋漓拍打在他身边,将地面钻得沉雾弥漫。
叶淮道:“区区蝼蚁,岂能劳烦父亲尊驾?便由我来替您分忧!”
说罢,叶淮提剑再上,他的身法极快,在苍生道的尘雾中穿行。
苍生道不愿伤害到叶淮,赶忙撤了尘雾:“交给你了,孩子。”
剑与刀相撞发出刺耳刮蹭声,叶淮与程让在交手间隙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