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父亲质问她是不是花钱打车了,她认真?解释后,父亲才满意。
思绪回转,她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多,她该去把车开回来了。
父亲只给了九块零钱,如果斤数超过这个价钱,她就要豁出脸皮去压价。
去了那个地?方。
这条巷道竟然?是上坡路,真?奇怪,翟县很多巷道都?是坑坑洼洼的下坡。转念一想,她往上走所以是上坡,待会儿她要往下走,也就是下坡了。
那户人家似乎有客人,因为门口摆着一张价值不菲的椅子,一个女人悠哉悠哉坐着,细闪装饰的高跟鞋在阳光下发光,身旁还有人帮她打伞。
萧元漓认为自己不该过去。
她好漂亮,好干净,反观自己,真?是一塌糊涂。
她在土墙下面乘凉。
一直关注着门口的动静。
片刻后,她看?到那个女人脚尖在地?上踢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踢飞出去。
她视力不好,刚才没看?到女人脚下有东西,现在也看?不太清那是什么东西,瞧着像个毽子。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树荫下有风吹过,有几个人从院里出来,手里拿着好几个木盒,女人应该很满意。
萧元漓没看?清她的五官,但能确定她很漂亮,也能确定她此刻很高兴,连发丝都?柔和了。
她们一行人走出来,与逼仄的巷道格格不入。
萧元漓站起来,贴在土墙上,尽量不挡路。
等她们从跟前?经过时,那个女人斜睨她一眼,眼睛微微亮了亮。
萧元漓控制不住地?盯着她。
这一刻,她和这座县城都?是被时代遗忘的东西,而?只有新时代的人出现时,她才能意识到这一点?。
要知道在此之前?,她觉得班里有同学?的父母开调料店都?是大老板。
她们走了。
萧元漓驻足许久,抛开所有的杂念,朝着那户人家走去。
她的小三轮还停在院子里,车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稿纸和箱子,这家的主人抹了抹泪,喊她去称重?。
算钱时,萧元漓重?重?松了口气。
一共四?块多,还好,不用昧良心压价了。
但是主人没要钱,神色有些恍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这几块钱拿起买雪糕吃,别跟你爸说。”
萧元漓愣了愣,使劲摇头,把钱塞给她,笨拙地?用塑料绳绑好车上的东西,开着小三轮走了。
不久后,她听说这家的主人过世了,去乡下采买的时候掉河里淹死?的。
父亲对此也发表了一些无人在意的评价。
时间来到高考前?。
她的成绩名列前?茅,只要高考顺利,她就会成为翟县的一段励志传奇。
穷成这样,学?习却比天天上补习班的同学?还要好,隐有跨越阶级的势头。
父亲被周围的人捧着,开始洋洋得意,而?且对她的态度大大好转,觉得她将来能致富。
可?萧元漓并?不开心。
相?反,她感到恐惧。
假如,她的父亲还像以前?一样对她,那她发达以后完全有足够的道德底气,不认他,抛弃他。
但是现在他态度转变了,肯给她花钱了。
以后别人想起他,只会觉得他是个迷途知返的好父亲,何况他已经老了,人们对老人宽容的不像话。到时她就要被拖累。
她最了解自己的父亲了,这些改变都?是建立在她能有所成就的基础上,如果她将来能挣大钱,他就能吸到血,可?如果她稍微失利,他的冷暴力和暴力会随时到来。
萧元漓在汪家的书屋里看?了好些文章,都?是贫困生考上帝都?大学?、溪荷大学?和兰宜大学?的逆袭经历,她逐渐发现自己有改变现实的能力,可?前?提是,没有父亲这个累赘。
她不敢想象将来带着这么一个卑鄙的拖油瓶会是什么情?形。
糟透了。
她很不开心。
最近父亲已经在攒钱,声称等她考上名校,就为她办桌庆功宴。
庆功宴不是要庆祝她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而?是他将有一个优质血包。
这辈子,她都?甩不掉这个人。
血缘,真?是世上最残忍的东西。
身边的人都?在劝她,告诉她这是好征兆,父亲这么积极,想必愿意为她出学?费和生活费,甚至再退一步,只出生活费也可?以,高考成绩很突出的话,县里会发放好几万奖金。
萧元漓只觉得这些人天真?。
她们都?该去看?看?父亲的记账本。
记账本里已经写了,她的高考奖金要用来给他买辆小轿车,如有剩余,就买一身新衣服,他最近很痴迷财经网上的男人,那些男人穿着拉什么劳的衣服,看?上去很帅,对了还得有一块腕表才是。他快要完成自己的蜕变。
怎么办呢?
萧元漓举棋不定。
放弃高考?
不可?能。
她是全县前?三名,每次统考都?能拿到好成绩,老师说了,再冲一冲,也许高考能排到市里前?三。听说市里文昌中学?有个学?生特别厉害,那个女生拿市状元已是板上钉钉。
萧元漓没那么大的野心,她只想像励志文章里的女主角一样,有机会去大城市过日子。
翟县的一切都?那么令人厌恶。
真?的摆脱不了吗。
就在她为此愁苦时,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将她从这个火坑里捞出来。
那一天,天空阴沉,乌云压顶,她从校门出来的时候,被人拦住。
她见到了很久之前?见过的那个女人,她依然?那么优雅美丽。曾经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女人望而?却步,现在明白了,横在中间的东西,是阶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