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开起身之后,伸过手拉了罗炎一把,他们在崖壁上还摇晃了一下,感受了那种惊险,其实罗炎不是个畏惧死亡的人,他只是有了家庭,因此就变得有所忌惮,有所畏惧了,可能要是他一个人,他此刻应该找头人去复仇去了吧。
“我可能是要被罗亚旭给恨死了,可我心底知道我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是一个不能去逞强的人,你看到了吗?我身后是我的妻子,还有我的一双儿女,我的孩子们不能生活在我生活过的环境之中,他们是不需要知道宝藏不需要知道燕王的人。”
罗炎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笑起来,其实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带着半分的苦涩滋味,看到他挥挥手走开的样子,南开竟然恨不起来了,原先的那种鄙夷也随之消散。
罗炎相信的是。
世上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很多东西不能去逞强,就算是逞强了,最后也只能是狼狈收场,他从未怀疑过这个论断,因此他一生都在奉行这些,现在罗氏家族的人需要面临选择了,而他希望他自己不要去逞强,既然一刻钟是懦夫,那就当一辈子的懦夫吧,就让他们去嘲笑自己好了,他要的只不过是他的家庭,一个完整的有爱的家。
其余的都将和他没有关系,他是这么硬生生的将自己和这件事剥离开来,因为他怎么也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心曾经有一刻是热血沸腾的,要是放弃了自己的家人去守护那看起来就有些荒唐的信仰,他真心是感觉不值得,因此现在他选择了退出和放弃。
至于跟随他的这些人就让南开来领导吧,他们要怎么处置头人就看他们的意思好了,只要他们高兴就成,只要自己的妹妹高兴就成,他唯一还在庆幸的一件事情是,他终于可以带着自己的妻子儿女走出这深山了,远离这愚昧的一切,过上他们原本就该过的最简单最幸福的生活。
南开虽然给不到他什么帮助,却可以答应他在杀戮头人这件事情上,不需要他罗炎出手,至于要怎么走出深山去生活,抹掉这特殊的身份,能不被四大家族的其余人追杀,那就要看罗炎自己的本事了。
青年到此处已经彻底没了希望,他也不愿意承认罗炎是罗家的后人,因为他没有自己要的那种血性,能在少主人身上看见的东西,在他的身上是看不见的,因此他现在放弃不放弃的有什么区别吗?
一个从心底决定了要去堕落的人,难道可以被挽救吗?他知道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能力。
夜色清凉,他就坐在屋顶上看着星光,今天晚上的月亮看起来特别的圆,就像是八月十五的月亮一样,他闭上眼还是能想到少主人的样子,那轻盈的微笑,偶尔看起来有些怨怼的目光,那种带着冷厉的柔情,才是叫他做不能自拔的。
南开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坐在他的身边来的,在屋顶上看月亮,是几十年前才做的事情,现如今他重新做了一遍,身边没有自己的儿子在,忽然就感觉整个世界都宁静了下来。
其实在听到罗炎说要出山去的时候,他也很想将自己的儿子给送出去,虽然知道自己的儿子足够聪慧的,可毕竟是年纪太小了,这么出去了能活成什么样子去呢,何不如还是带在自己的身边,虽然免不了要看见些打打杀杀的场面,但是想起来也应该要结束了,只要前头人的仇一报,这一切就再也和他没有关系了。
“其实头人死了之后,会有新的头人出现,罗氏家族还是会存在的,除非是宝藏到了国家的手上,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那些守护者就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罗炎是我见过的最蛮横拒绝命运的人,可我知道他是走不出去的,因为想杀的会误杀他的人很多,这不是我在危言耸听。”
燕王当年的确立下来的规矩是,只要是四大家族的人,生生世世都要守护着他的宝藏和陵墓,要是起来了异心诛杀,可要是想逃避这一份责任,那么一样的结果哈市会被诛杀,其余三大家族的人,和自己那个族群的族人,都会将他做是仇敌,追击下去,知道他死亡为止,这是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之下,提炼出来的,他们是永远都改变不了这样的想法的。
留在这个山林中的人,都是还存着燕王时代的概念,他们的对于燕王的崇拜是超乎常人想象的,因此当年的前头人才会那么的逼迫罗炎要他一定要留下来,这其实多半也是一种无可奈何,他能做什么,他也很无奈,可是思想里有的东西,是前辈留下来的,他们说的是这样,他也就只能照做了,儿子反抗,那就必须要让他学会顺从。
南开当然也知道他不是在危言耸听的,可他们可以为罗炎多做一点事情,隐瞒他要出山的消息,就算是外边有四大家族的人在,那么他们也可以因为罗家有了新的头人,而结束对于罗炎的追杀,毕竟留在外边的三大家族的人,是恨不得那些家族自己灭亡掉的,这样又何必去打扰罗炎呢。
“那如果是我们在保护着他呢,也许他可以突围出去,过上我们原本也想要过的那一种生活,这样不是很好的结果吗?”
青年不说话了,他远远的看着天上的月亮,因果轮回这样的事情真的很难说,人生来就会有一种宿命,那不是想摆脱就可以摆脱掉的,他现在不愿意过的生活,就是他以后想过也过不到的生活,不想生活下去,那唯独只能认领死亡了,这便是宿命,这便是轮回。
青年忽然就坐直了身躯,他定定看着南开,然后问南开说。
“我可以这样假设吗?要是哪一天你知道你父亲的死是和某个人息息相关的,你会不会去找那个人报仇,就算是不行私刑,你肯定也会揭发他的吧,怎么着也要将这个人送进监狱之中,我以前看见过群狼的战斗,他们为了死去的那一只会拼命到底的,而且群狼和蛇是会复仇的生物,你感觉他们和人是不是有些相似之处呢,就是报仇的心思上?”
南开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了,不过他的假设也是有些道理的,毕竟自己以后要面对的就是那样的一个局面,知道是谁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然后自然是要想着,要是动用私刑除掉这个人,还是要怎么着的揭发她让他去坐牢,这是两种选择,但是结果是一样的,那就是必须要那个人付出代价。
可南开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出这些话语来,那是因为罗炎对于仇恨的躲避,要不是罗炎躲避这些事情,他是不会这么作比喻的,他到现在还是不能原谅罗炎的放弃,他想要的还是罗炎能像是罗淼那样的去战斗,哪怕是战死了,那也是值得他尊敬的,可是他太异想天开了,南开想着一个人就算是拥有再大的能力,那也休想要改变另外一个人。
本性难移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这是有科学依据在的,这个不死心的人,他应该要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不要再奢望罗炎会回头了,他要是想复仇也不用他们这么督促着,人要是甘心做一件事,那是谁也拦不住的,可要是不想做一件事,那是怎么逼着也是没用的,就是这么个道理,可惜青年一直不懂。
不过南开现在比较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那便是他打算在复仇之后做什么,他要是想逃出去的话,还是有可能的,因为他本身的身份就比较模糊,其实也没多少人承认他是属于罗氏家族的,事实上他就只是一个外姓人,当年是因为前头人的救命之恩而卷入这其中来的。
青年还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呢,其实很严肃的对吧,应该要好好想想清楚的,他最后到底还是说出来自己的想法了,很简单的一个要求。
“我啊,要是前头人和少主人的冤仇得报,我当然会带着我的儿子离开这场纷争了,因为我们是外姓人,和这一切原本就毫无瓜葛的。”
南开还以为他会说要跟着新的罗氏家族的头人继续保护宝藏呢,原来自己还不是一样的有私心,想要离开这鬼地方,看来大家都在厌倦这样的生活嘛,但是为什么就非要搞个你死我活的,想想也真是奇怪的事情呢。
夫人一直在说湘西湘西的,总感觉那个地方也要出点什么事情,他现在有些抗拒夫人,那个头人的位置他实在是不稀罕的,可宿命总是牵着人的鼻子走,能反抗的话,那早就反抗到底了,南开仿佛说笑。
“那这样好了,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从这边直接走掉,至少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杀了那个头人的,因为他害死了罗淼,害的我又一次成了光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