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完烟,起身到卧室,往床上一躺,拉过被子,把头捂得严严实实。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生气了,他想起了孟玉蓉:“如果不是我的过失,现在应该是蓉儿和我还有孩子一家在老家与父母团聚了。”他想象着此时此刻孟玉蓉家的情景,心里万分难过。他的心里已经下定了与姚燕离婚的决心,也没有必要再与姚燕理论了。但是他想到父母亲伤心的情景,心里就感到万分悲伤,自己回到家里来,离开孟玉蓉,根本原因就是为了照顾父母,可不曾想到头来还是自己让父母伤透了心。他的心中非常内疚,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去弥补。他的心里象刀绞一般,听到孟玉蓉在房间里走动的脚步声,他的心里就烦得要命,他希望一下子离开这个家。可他又想到可怜的孩子,离异的家庭里孩子得不到完整的爱真是作孽呀。他感到自己最看重亲情,看重家庭的温馨,为了亲人,他什么都能舍得,可是到头来还是他伤害亲人最深。深深的自责压迫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知不觉中,我沉沉睡去,睡来时发现已经夤夜更深。他感到周身特别疲惫,头很重,像得了重病一般。他思考着未来的路,孩子的问题怎么办?怎样对父母说?生意上的事情又怎么办?本来打算天明以后,大年初二店里开业的,本来如果不是昨天的事情,大年初二他打算把父母和哥嫂他们都接到县城里来,店里的事情很多,哥嫂也好提个建议或者帮上什么忙。可是现在他实在没有精力去忙开业的事,店员在上午七点钟就要到店里,他必须在七点以前就到店里安排春节期间的促销活动。现在他的头脑里一团糟,而且想起今天开业的事,他的心里异常烦躁,他真想躲到没有人烟的地方,让自己好好轻松一下,他感到真正的累是心累,让人无力去支撑。
他转了一下身,蓦地发现姚燕躺在身边,眼睛睁开怔怔地望着他。他烦闷地转过身去,他不愿意看到她。姚燕也不说话,以前他总是耐心地劝说姚燕,没有想到姚燕会在年节的时候这么不通情理,弄得大家这么伤心。他感到她的素养特别差,真是不可理喻,除了姚燕,他感到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感到郁闷,姚燕也读过一些书,可是怎么会这么做人呢!如果是他,他再恨也会顾全大局,应个场也未尝不可,可她偏要当着大家的面让婆婆难堪,姚燕完全没有拿婆婆当作是自己丈夫的母亲,连对路人的起码的尊重也没有。
越来越恨,他转过身去,冷漠地看着姚燕。姚燕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凄然地望着他。我感到她实在是不可思议,没有必要跟她多啰嗦。
姚燕先开了口:“就没有句话跟我说了吗?”
我无语。
愣了一会儿,姚燕说:“昨天的事情,我做得是有些过分,可是你们逼着我做我实在不想做的事情,根本没有考虑我的感受。”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
“我会去跟大哥大嫂解释的。”姚燕好象底气很足,我心里更加烦闷,他扭了一下身子,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他决定现在就跟她谈离婚的事情,他冷冷道:“离婚后孩子跟谁?”
姚燕一点也没有吃惊,她依然怔怔地看着我说:“你看着办吧。这种日子你痛苦,我更加痛苦。”她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我也曾幻想有一个美好的爱情,也曾幻想有一个温馨的家,可是自从嫁到你家以后,我就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既然你想离婚,我也不强求你。”
我感到轻松一些,毕竟她不会纠缠胡闹,这样更好,如果两人悄悄地分手,对周围不造成坏的影响,这是他最希望的。他又强调了一句:“孩子跟你还是跟我?”
“你想呢?”姚燕似乎并不想跟她深谈下去,“你看着办好了,我无所谓。”
我对她的态度感到有些烦闷,他说:“天亮以后,我打电话跟你爸爸说这事情,不过我希望你先跟他们打一下招呼。”
姚燕吃了一惊:“这是我们的事情,你跟他说做什么!”
“跟你谈事情太困难,跟他说可能会容易些。再说把你从他那里娶来,离婚了等于又把你交还给他了嘛。”
“你放屁!”姚燕大怒,“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呀,可以由你交来交去的吗?你跟我谈什么事情也不会困难,我姚燕绝对不会缠着你我。你敢拿我去伤害我父母,我不会放过你!”
我冷笑道:“你也挺知道心疼你父母的嘛。”
“谁都是爹生娘养的,不要跟我说这种话。”姚燕说。
“可是在你眼里,我似乎不是我爸妈生的,你可以任意去伤害他们。”我恨恨地说。
姚燕一下子坐起身说:“我伤害他们?你也看到我嫁来你家以后,你们家有谁拿我当个人?有谁知道心疼过我一天?你说呀,你。你现在是想拿我父母报复我是吧?行啊,我,你敢做你就试试。”
我不想再争下去,他不想争出个什么结果来,再说这半夜三更的,让邻居听到也很不光彩。他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姚燕。
我想到天明以后还要忙着开业的事情,他索性睡觉,他把手机定时到早上六点,离起身还有四个小时,他要好好休息一下。
他睡来时天还是黑乎乎的,是被手机呼叫闹醒的,我气急败地眯起眼睛拿起电话:“喂,哪位?”
“你哥。”
“哦,哥,是你。”他望了望时钟,五点刚过,他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他马上坐起来,说:“哥,爸妈怎样了?”
苗建强打了个哈欠说:“就是爸妈不放心你,坚持让我打电话给你,看样子他们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睡觉。他们跑到我房间要我打电话给你,他们怕你们打架弄出什么事情来呀。”
我悬起的心放了下来,“哥,没事的,我不会再和她打架了。”
苗建强顿了一下说:“听你口气,你主意已决呀,是吧?我告诉你,小妍,家庭里有矛盾,是要调解的,没有一个没有矛盾的家庭,你不要冲动再走我的老路呀。”
我不想提起哥哥的旧事惹出伤心事来,他说:“我知道了,哥,天亮以后店里还要忙着开业,我想再休息一会儿,你转告爸妈,让他们放心好了。”
他想,哥哥可以为他离婚的事情作一下参考,他不再想让哥嫂评比个所以然来,也不指望哥嫂说出个谁对谁错。
天明以后,我第一个到店里,他在排放货物的时候,手机闹钟才响,他感到新的生活又将开始,而自己将要埋葬过去的一切,而去开辟完全崭新的未来。他对这个店并不是很满意,但是作为他第一次做生意,能有这种状况他已经很满意了。可是现在家庭是这个样子,他的心开始有点飘摇,他希望能离开这个城市,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去,从前自己四处漂泊,虽然清苦,但是心内还是很平静,没有什么伤害。特别在上海,那段经历他从来没有向家人和县城里的朋友说过,但他非常怀念那里朋友们的友谊。回到老家,无非是想有一个稳定的家,有自己的事业。可是世易时移,年轻时最憧憬的爱情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自己上不能尽孝,下不能安心教子,成天心烦意乱,还惹得大家伤感。
他一边整理着货物,一边想着是不是把这个店转让给别人,然后与姚燕彻底分手。要想做得人不知鬼不觉,除非离开滨县。
接近七点的时候,三个女店员都过来了,她们相互拜年,并且一齐向自己的老板祝愿在新的一年生意兴隆,“钱”程似锦。女店员很开心,年前年后这两个月他们可以拿到三四千块钱,顶得上公务员两个月的工资。他们很知足,我对他们从来不吝啬,常跟她们说,现在年轻自己为他做事,好好积累经验,将来要她他们自己做老板,要有自己独立的事情才行。她们都很喜欢我,可是偏偏跟自己最近的人姚燕不买他的帐,这让我很郁闷。以前别人拿他当才子,无论从文才还是为人,他都令人称赞,起码他到哪里都受人尊重。可唯有姚燕不把他放在眼里,还一个劲地去伤害他的父母。我感到很恨。
他假装跟三位女店员都很快乐的样子,把店里促销的事情再跟大家交待一番,有几件事情安排她们马上去办。女店员完全象是在做自家的事情,替我策划靠牌横幅音响的安排。我大致交待了一下,索性交给其中三位女店员去办,店员都爽快接受。
我感到很疲惫,姚燕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人问起她。他忽然有些担心起来,他回到家里看了一下,姚燕正在给孩子做饭。我发现她并不没有考虑大人的吃饭,只为孩子做了早点。她精神也很疲惫,我进门好只朝他望了一眼,一直不说一句话。我注视着她,想看出她有没有可能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她的思路跟常人就是不一样,象她这种性格古怪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我想。
我发现自己每多看她一眼,离开她的愿望就会变得更加强烈。我想象一下与姚燕分手的情景,心里居然感到很轻松,唯有孩子的问题让他伤脑筋,他感到跟姚燕离婚,唯一让他痛苦的就是孩子受到的伤害。
我的手机响起来,他一看是哥哥的电话,马上接通说:“哥,你过来了吗?”
“我已经在你的店里了。”苗建强说。
“恩,我马上过去。”
我马上去见哥哥,路上他发现人并不想象的那么多。经过一家酒吧时,他打电话给苗建强,邀他到酒吧里聊聊。苗建强很快到了,一见面,他把我周身看了一遍,我莫名其妙地问:“哥,你看什么呢,我不是好好的嘛。”他笑了笑,他自己都感到有些苦涩。
苗建强说:“没事就好,你的心理很困惑,你瞒不了你哥的。”
我点点头:“我没有瞒你嘛。”
“刚才你接电话后讲的第一句话,使我感受到你了心理的困惑。”苗建强顿了一下,又问:“和姚燕谈得怎样?”
“我只问了她离婚后孩子谁带,别的什么也没有说。你知道的,她是个不可理喻的人,我不想再在转化她的思想上花心思了。”我讲话的语气很坚决。
“你下定了决心?”
“恩。”
苗建强抽出烟扔了一支给我,然后自己点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说:“你的事情要你自己把握,人生的路错一步就会影响一辈子,你要三思啊。”
我不说话,苗建强说:“只要你自己能幸福,爸妈还有我都没有意见。你也不是个孩子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