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柏岩被顾宁莫名其妙的几个字说的一愣,顿了顿,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扶着顾宁的手微微一颤:“你……你说什么?钱多多?你看到凶手了是么?”
“不是。”顾宁摇了摇头,她像是精疲力竭了似得,这会正微微的喘息着,声音很小,说话也断断续续的:“我……我刚刚看到了钱多多,他让我救他。”
“救他?”张柏岩蹙了蹙眉梢。
“嗯,”顾宁抿着发干的嘴唇,秀净的脸上苍白的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就像是行走在日光下的吸血鬼,给人一种随时都有灰飞烟灭化风而去的感觉:“还是在昭阳路上,我看见天地都蜕变成了黑白色,钱多多一步一步的朝着我走来,最后一刻他像是被什么力量又拉扯了回去,我听见他让我救他。”
说到这里,顾宁又是一阵恍惚,同时耳边若有若无的像是又传来了钱多多的声音:
——“救我。”
那声音极为真实,几乎是横跨了两个不同的次元,就好像是在冥冥中连接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所以,刚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画面中的钱多多,其实是存在自主意识的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顺着这个思路往下去推理,也不是一点儿可能都没有。
钱多多在死之前的时候应该浑身都被浇过猪血,这其实就是一种偏门的诅咒,从某种信仰上面来说,血本来就是极为不洁净的,而猪血则更是‘脏中更脏’,哪怕是人死了,这种不洁净也会如影随形的缠裹着对方,乃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不瞑目。
这些说法的由来,其实只是顾宁之前看到家里一本小册中的说法,起初她也是本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然而到了这一会,她却是越发的坚定了这个想法。刚刚的那些画面必定不是她的幻觉,而且她看到的画面一定是有它的道理在里面的,所以她能看见钱多多,必定不是意外。
只是她现在还不太敢确定的是,刚刚画面中的钱多多,到底是存在自主意识,还是不存在自主意识?
应该是存在自主意识的吧。
毕竟长达五年以来,顾宁从来没有和‘那个次元世界’画面中的人交流过。
一次也没有,刚刚那是第一次。
顾宁的呼吸渐渐的平息了下来,她遵循本能的在心中想着,如果刚刚她没及时的被张柏岩的声音唤醒的话,她会不会就真的能和钱多多进行沟通了?
除了‘救我’两个字,钱多多还会和她说些什么。还有,以及钱多多为什么会来找她,又是用什么办法找到的她?
想到这里,顾宁又是一阵不寒而栗。
钱多多已经死了……
如果刚刚她真的和钱多多说话了,岂不就等于是和鬼魂灵体在交流?
果然这些都是存在的么?
而一边略微有些发懵的张柏岩这会也是缓过了神来,他明显也是发现了此时的不寻常之处,脸色渐渐的有些发僵,他下意识的看着顾宁,沉声说道:“可是……钱多多不是已经死了么?”
张柏岩这一番话就好比是一块巨石砸进了顾宁的脑袋里面,‘轰’的一声引起了轩然大波,她迎视上了张柏岩的视线,有些无措的说道:“我现在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其实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其实说句实在话,顾宁这会真的很可怕,首先她整个人还在微微颤抖着,一张脸苍白的像是漂白了好几遍的纸,惊恐的神色依旧伏在眉宇间丝丝不散,与那一双赤红的眼珠子相衬,显得十分怖人,不知道的乍一见恐怕还要以为她是在cos什么异变少女一样。
张柏岩是能看出顾宁此时的惊慌的,他静静的打量了对方几眼,试图转移一下话题缓解一下这种近乎冰点的气氛:“丫头,我怎么觉得……你这双眼睛……比上次还要红呢?简直就像是叠加了两层的兔子眼。”
“……”顾宁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颜色还没消吗?”
张柏岩:“当然没有,你要不要喝点白开水缓缓?”
顾宁:“……不用。”
顿了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睁开眼睛朝着张柏岩看了过去,对方站在背光处,她不得不眯起眼睛:“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恐怖?”
张柏岩愣了一下。
顾宁似有所感,又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试着看向四周,静默了数秒,瞳孔陡然一阵紧缩,刚刚从那个世界脱离出来还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这会定定一看,竟然意外的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比之前清晰了十倍不止,如果她愿意的话,连同着空气中沉浮的尘埃都能清晰的看见。
“恩,一点也不恐怖啊。”张柏岩没注意到顾宁脸上的神色,他还是走去饮水机边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边说:“我刚刚不是说了么,你这双眼红红的像兔子,皮肤也白白的,活像是一只成了精的兔子。”
“小学的课文你肯定也是学过的,怎么说来着,”张柏岩低低的笑了一声:“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蹦蹦跳跳真可爱,所以啊,兔子是可爱的,成了精的兔子就是更可爱的,怎么会恐怖?”
顾宁一怔,明明是揶揄又搞笑的话,这会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的有些想哭。
她下意识的看向了面前递来的一杯水,那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眼风余光能看见有些刺眼的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边,叫他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暖而又正能量的感觉。
顾宁的心中突然又升起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个世界很大,有些人生来就是属于光明的,而有的人生来就是黑暗的。
这两种人就像是昼与夜,按道理是没有交集的,但有的时候又会发生一些意外,好比日全食月全食,谁也说不清到底是光明在追逐黑暗,还是黑暗在追逐光明。
“小兔子。”张柏岩以为顾宁这会还沉浸在刚刚的恐惧与惊慌中,他弯下腰将水塞进了顾宁的手中,耐着心说:“可不能哭啊,这要是哭了,指不定眼泪都是红的,那这可就真的是吓人了啊。”
“噗。”这句话不知道怎么的就戳中了顾宁的笑点,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厌世脸上露出了一丝如同铁树开花般浅淡的笑容。
张柏岩见顾宁这会笑了出声,多多少少也是松了一口气,除了自家刚上幼稚园的小侄子,他还是第一次插科打诨用同一种办法逗一个成年人。
然而松了一口气之余,他又反应了过来顾宁刚刚脸上的笑,顿了下,缓缓的点了点头,笑了笑:“人啊,还是笑起来好看,你笑起来的时候比你揣着一张厌世脸的时候好看多了。”
顾宁:“……”
张柏岩的这一句话就像是一个声控开关,顾宁脸上的笑意倏地就散去了,她敛眸轻轻的啜了一口茶,看起来像是有那么一些不自在。
这点反应自然也是被张柏岩收在了眼底,只觉得一阵好笑,他懒洋洋的靠在沙发边上,打趣道:“这么大的人了,还会觉得不自在么?要我说,你以后没事的时候就和方糖那丫头在一起耍耍,那丫头整天疯疯癫癫的,和你的性格太互补了。”
顾宁又抿了一口水,随后将杯子搁在了旁边的茶几上,也是到了这一会,她才觉得好受多了,也没接张柏岩的上句话,刚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眼底一闪,陡然在张柏岩的额间看见到了一团金灿灿的光雾。
这是……人的福气。
所谓福气,是每个人生来就有的,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福气可能会因为某些事情渐渐的积累,也可能会因为某种事情而慢慢的被消磨,这些全部都要看个人以及上一辈人留下的因果。
“我……”顾宁死死的盯着张柏岩的额间,往常她只能看见福气耗尽的人额间飘出的雾,是灰色的,类似于张柏岩这种的,委实还是第一次看见:“我看见你的福气了。”
张柏岩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的有点懵,边懵便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福气?”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上一次听到福气两个字眼还是顾宁说钱多多福气被耗光的那一次,这会又说到他身上的福气,突然间只感觉后脊椎有种凉凉的感觉。
顾宁视线不移,像是在用心观察些什么:“嗯。”
张柏岩的嘴角微微抽搐一下:“不是,你别吓我啊,我这个人不禁吓的。”
“……”顾宁眼神中透着一丝极淡极淡的无奈,才明白过来张柏岩是在担心些什么,她默了一下:“你不用太担心的,你的情况和钱多多当时的情况不一样,钱多多的福气完全不能和你成正比。”
张柏岩适时的露出了一丝好奇:“恩?”
“每个人身上的福气都是不一样的,我又称这种福气叫做命气,一旦消耗的差不多了,并且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其得到回转,基本上命就算到头了。”顾宁轻轻的说:“这种福气其实来的很玄乎,它是自有永有随着人的出生就跟着来的,但它的存在同样也是不公平的,它可能会受到你上一辈人的影响,倘若你上一辈的人作奸犯科无恶不作,那么你出生之后,福气就会大大受到折损。但同理,你上一辈的人要是个行善无数的大善人的话,它反倒会比正常人多上几倍不止,哪怕此人后天做了无数的坏事也不见得能将他上一辈留下来的福气给消磨完,这就是有时候会有人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