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本意大约是想要缓解一下这会的气氛，是以十分勉强的牵扯了一下嘴角，无奈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警察同志，我是是个老实人，你就别和我说笑了，这正式员工当然是要经过培训考核，等实习期通过了之后，就算是转正了，其他地方难道不都是这样的么？”
张柏岩不可置否的一颔首：“对嘛，我不过就是这样随口一问而已，你别紧张，就是想着你们院里的福利待遇还算不错，琢磨着这桩案子处理完之后把我三大爷推荐过来当个保安而已，也没和你说笑。”
保安显然是信了张柏岩一张嘴随便胡诌的邪，当即就松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能完完整整的给舒完，就又听见张大队长不紧不慢的补了一句：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个人究竟老不老实，可不是自己能说的算的，你说是不是？”
保安像是个受了惊的刺猬，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说吧，”张柏岩敛去了脸上的笑意，视线像是具备贯穿性的朝着保安看了过去，不温不火的说道：“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跑来删监控？这不像是在非正常情况下做的正常事情，你也不用弯弯绕绕兜兜转转了，直接挑明了说，是谁授意你做的，是不是你们院里的人？”
“不是，”保安瞳孔微微收缩，想都没想的就摇了摇头，连连说道：“不是的，也没有人授意我，我真的只是顺便来清理一下监控，真的没有想到后续你们警方会需要用到这个。”
“你现在说，一切就都还有转圜的余地。”顾宁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你要是依旧嘴硬不说的话，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外，一旦和你们院里有一星半点的牵连，你就是共犯之一，都是要判刑的。”
说打这里，顾宁先是停顿了一下，随后又转身指了指背后的监控，幽幽的说道：“反正监控你也没删成，该发现的我们迟早都会发现，现在不过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而已。”
“我……”保安显得有些颓的坐在木凳上，他狠狠地搓了一把脸，又顺势用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抱起了头，声音十分的轻：“要我怎么说你们才能相信，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只是顺便来清理一下监控的。”
顾宁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而张柏岩的最后一丝耐心也终于告罄，他重重的敲了几下桌子，沉声对一侧的叶承乐说道：“查他的个人账户、财产，家人包括一切最近有联系的亲戚，还有他最近一段时间的通讯以及所有的社交软件信息全部给我调出来，我今天还真的就不信了，你们真的还以为能瞒天过海了！”
顾宁眼皮毫无预料的一跳，似乎是没想到张柏岩会突然的就发作起来，脑海中几乎是同一瞬间就冒出了一句话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张柏岩的这最后一剂猛针意外的起了作用，并且效果还出奇的好，这边叶承乐还没站起来，那边保安就已经显得有些六神无主了，连连说道：“我……我说，我说！”
张柏岩十分满意的颔了颔首，他好整以暇的往后靠了靠，淡淡的道：“说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来删监控的？”
“是……”保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避开了他的目光：“是我们这边的妇科主任。”
“妇科主任？”张柏岩追问道：“人现在在哪？”
保安在将心底压着的这件事情吐了出来之后，整个人就好似颓了一样瘫在那儿，这会他用力的抓了抓头发，和盘托出的道：“这个我真的就不清楚了，可能在办公室，也可能不在院里。”
“我去看看。”刚刚还在调监控的小杨直接站了起来，同时又语气不善的追问了保安一句：“办公室在几楼？”
保安这下终于毫无保留的说：“二楼右边第一间。”
说到这里，保安像是鼓起了最后一丝勇气，他迎视上了张柏岩的目光，语气有些微颤的说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我也是拿钱办事的，也不容易，之后应该……应该没我什么事情了吧？”
“拿钱办事？！”张柏岩冷哼一声，声音凌厉：“你知不知道你从头到尾办的都是些什么事？！杀人的勾当你也敢做？！”
张柏岩的这一番话显然是压倒了保安心中最后一根稻草，他开始慌乱了起来，但又好像是没听明白，整个懵了一下之后，才拼命的解释道：“没啊，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杀人啊，警察同志，你们就算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去杀人啊！你们一定是误会了，一定是误会了！”
“目前远山县已经发生了三起命案。”张柏岩十指交叉搁在桌上，一字一顿的说道：“钱多多、吴杨树、张橙，这三个人的死，或多或少都和你们院里有那么点说不清的关系，而且又在这个关节眼上跑来删监控，嫌疑无疑是大的。当然，也不排除你是被人指使毫不知情的可能性，但是接下来相应的工作，我希望你能好好的配合，等案件调查清晰明了确定和你没什么关系的话，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你的。”
保安连连应声，他就像是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这会恨不得死死地囚住张柏岩，嘴里急切的说道：“配合配合，你们要问什么做什么我都配合，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只是拿钱办事，哪里知道后边会牵扯到这些事情啊！”
张柏岩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再说一些什么，就听见刚刚走去看监控的叶承乐突然唤了一声：“顾宁，你过来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站在张柏岩身侧的顾宁微微一怔，随后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去，只见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正好被调在了食堂区域，叶承乐揿了几下后退键，约莫过了三秒，果然看见一个男人径直从监控下面走过。
这个监控画面很清晰，把男人的身材以及五官都录制了下来。
顾宁在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明显又怔了一下，随后快步走了过去，叶承乐一见顾宁的反应就知道了有戏，直接又揿了下暂停键，画面恰恰好停止到男人路过监控下面的瞬间。
顾宁看到这个男人第一眼就觉得无比的熟悉，不去看脸，光是从背影上面来看，简直就和她在梦里看见的那个磨刀男人一模一样，然而之后在看见男人眉骨上那一小条伤疤，几乎就能够笃定了这个男人就是出现在她梦里的那个磨刀男人。
钱多多的死，他必然是逃不了干系的。
“这个人是谁？”
张柏岩当时是根据顾宁的描述以及现场的脚步间距严密推算过凶手的外貌特征和身高，如果说顾宁是对凶手最熟悉的，那他无疑就是第二熟悉的那个，这会一看见监控画面，只是在心中稍微的对比一下，基本上就能确认了。
怪不得他们的人找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到犯罪嫌疑人，要不是今天凑巧在妇幼保健院这边找到了监控，他们就算是把远山县的所有菜市场翻了个遍，都不见得能把人找出来。
“他？”保安顺着张柏岩的目光也看了一眼监控画面，顿了下，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遮掩的诧异：“他是我们食堂的厨子，警察同志，你们这是要找他？”
张柏岩没和他多说，和顾宁对视一眼互相交流了一下信息之后，就继续说道：“这个人现在在你们院里吗？”
“不在了。”保安摇了摇头：“还是前几天离职的，说是生病了，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叶承乐继续追问：“他叫什么你知道么？”
保安这下学乖了，本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态度，字斟句酌的说：“具体全名我不太清楚，但我们平时都叫他老葛，在院里也有好些年头了，我记得前几天他走的时候，院里还给他塞了一个红包，家应该也就住在这附近不太远的位置。”
张柏岩闻言，眯缝起了眼睛，随后他敲了敲桌子，就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言简意赅的说道：“全县通缉这个叫老葛的人。”
听到这里，顾宁才将自己的视线从监控上收了回来，她有些压抑的看了张柏岩一眼，关于凶手的具体外貌特征，其实都是她提供的，如果张柏岩不信任她的话，一切无疑都是空穴来风的，但是这会张柏岩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就做出了决定，这直接导致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同时也是生平第一次开始对自己看见的画面产生不确定的猜忌。
假如凶手不是这个老葛，假如是她看得画面有误，张柏岩又会怎么做？
还会在信任我吗？
“不用……”顾宁抿了抿嘴唇，若有所指的说道：“不用继续调查，等在确定一些的时候，在动手么？”
“嗯？”张柏岩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顾宁一眼，似乎是不太能理解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为什么还要等？难道现在证据还不够多么？但凡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嫌疑，就决不能放过，再等下去，犯罪嫌疑人都不知道要跑到什么地去了，你们犯罪学导师都没有教过你们么？”
顾宁一时语塞，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嗯，这样其实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