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送到的时候，已经是在四十多分将近五十分钟之后了，尤其是因为上一桩案件以及目前这桩投毒案都涉及到了配送行业的缘故，所以上面这一段时间正在大力整顿整个汉光市的配送行业。
小一点的第三方配送公司直接关门，大一点诸如绿叶配送的这些公司也都受到了巨大影响，公司内的配送员也在快速流失中，如今留下来送外卖的，一个公司总共也就只有那么十几一二十个配送员。
真真的是应了那句——忙的连轴转了。
这次来送外卖的人张柏岩认识，正好就是当时因为钱多多被分尸时，他来县局参与勘破案件时来送外卖的那个小哥。
大约是此次案件对他们配送行业的的冲击实在巨大，外卖小哥这次的状态显然是没有上次好，黑眼圈十分明显，估计是没想到在这里又能碰到张柏岩，一照面，愣了一下，才笑着说：“正巧，又见面了。”
“嗯，是挺巧的。”张柏岩接过外卖，视线在外卖小哥身上停留了一会，眼风忽然瞟了一眼对方袖口上的公司标志，挑了挑眉，问：“你也是绿叶配送公司的员工啊？”
“啊对。”外卖小哥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有些不自在的跟在后边问了一句：“怎么了吗？”
“没事。”张柏岩像是想到了什么，所以并不着急着回去，沉吟了一会后，若有所指的问道：“毛止华这个人，你认识吗？”
外卖小哥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一双手极其不自然的在两边裤腿上蹭了蹭，好一会，轻轻的点了点头：“认识，毛哥也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比我大上十几岁，就是最近……最近出了那事……”
张柏岩见他支支吾吾的，直接言简意赅：“投毒案。”
外卖小哥闻言，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却还是应了一声：“嗯，就是投毒案，你们警方最近不是在调查么，之前已经有警察同志来我们公司排查过了，这事和我们都没什么关系，真的。”
“……”张柏岩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对方竟然在担心这个，摇了摇头后，嘴角多了一丝笑意，不徐不疾的说道：“我知道这事和你没什么关系，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别紧张。”
顿了顿，跟在后边又补了一句：“叫什么名字？”
“孔晓磊。”外卖小哥听了这一番话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张柏岩点了点头，哈了一口气，随口问道：“毛止华平时在公司里，人缘怎么样啊？”
“嗯……”孔晓磊沉吟了一会，才说：“还行吧，他比我们都大上不少，所以平时对我们也都挺照顾的，但如果同事们有什么聚会之类的活动，他一向也不会参加，和我们玩的也不是太熟。”
“也就是说，”张柏岩琢磨了一下，问：“毛止华平时和大家相处的都还算是融洽，但和你们之间的关系也仅仅只能说是同事，至于其他的，也谈不上什么交情，对吧？”
孔晓磊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张柏岩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此人八面玲珑的本事是顶尖顶尖的，这会一眼就看出了孔晓磊的紧张，缓解气氛似得笑了两声，继而又叹了一口气：“现在的世道是越来越乱了，压根没前两年安稳，这三天两头的就冒出几桩案件出来，真的是闹腾死个人了。”
孔晓磊苦笑了两声。
“不过话说回来。”张柏岩看向孔晓磊，大有一直拉人唠嗑的趋势，有些好奇的问：“我问这话没什么意思，你别多想——你觉得，像毛止华这样的人，会在外卖里面投毒吗？我们之前排查过毛止华和秦怀洲的身份，发现这两个人在过往并没有什么联系，你和毛止华之前是同事，不管怎么说，和他相处的时间都比我们多，如果按照你的思维角度去想，你觉得毛止华存在报复社会的心理么？”
话音刚落，不等孔晓磊回话，兜里的老式诺基亚手机就已经高声叫嚣了起来。
孔晓磊有些为难的看向张柏岩。
张柏岩却不以为意，礼貌的笑了笑，示意孔晓磊接电话。
应该是别的客户打来催单的，在孔晓磊刚刚揿了下接听键的那一瞬间，一道清晰而又洪亮的声音就从声孔中传了出来——
“你们这都是怎么回事啊，我下单都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怎么外卖还没送过来，信不信我投诉你啊！”
孔晓磊一听，急了，连忙道：“抱歉抱歉，我这边临时出了点事情，您在稍微等等，我马上就给您送过来。”
“快点！”
那边不耐烦的念叨了一声后，跟着就将电话给挂断了。
“那个……”孔晓磊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抿了抿嘴唇：“警察同志，我这真的是忙不开了，暂时没办法和你……我……”
“明白。”张柏岩点了点头，表示能体谅孔晓磊的工作，笑着摆了摆手：“是我耽误你工作了，赶紧忙去吧。”
孔晓磊连忙点了点头，少年一脸憨厚的笑容，刚刚坐上电瓶车，就听见张柏岩跟在后边又补了一句：“差不多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一脸倦意的，就算还年轻也不能这么拼啊。”
“好的。”孔晓磊又点了点头，和张柏岩道了一声谢后，骑着小电驴就就离开了。
回到县局临时调出来的办公室的时候，顾宁一行三人正捧着一杯白开水，应该都是饿了，齐刷刷的看向张柏岩，眼神中皆是带着一丝愤愤，像是在无声的吐槽——怎么那个外卖也能拿这么长时间。
奈何叶承乐和方糖光有愤愤的心，却没有嘚啵的胆子，毕竟张柏岩手握食物大权，本着等待投喂的人没有资格指出批评的国际惯例，默默地将心中的不忿掩了下去。
最终还是顾宁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怎么出去拿个外卖也能拿这么长时间？”
“哦，”张柏岩应了一声，找到四份外卖中唯一的一份西红柿盖浇饭给方糖推了过去，又将余下的三份外卖给分了后，才说道：“刚刚拿外卖的时候遇到的小哥也是绿叶配送的，我就随便问了一些事情。”
顾宁对这桩案件挺上心的，听张柏岩这么一说，略微有些好奇：“问出来什么了吗？”
张柏岩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没问出来什么特别的事情，但从对方话里的意思来看，毛止华平时应该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说是在公司里的时候交流什么的都挺正常的，就是不怎么会参加私底下的聚会，所以我估摸着，毛止华的家庭条件应该不是很好，他并不是不想的融入团体，只是个人条件不允许他去参加平日里那些维持交情的活动。”
“所以……”听到这里，叶承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沉吟了好一会，若有所指的问：“你觉得，在这桩投毒案中，如果毛止华真的扮演着主要角色的话，那么他可能是为了钱？”
张柏岩应了一声，没明确的回答：“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首要排查一下毛止华的个人财产账户。”方糖吃了一口饭，含糊不清的说：“另外，或许可以在查一查和他关系相近的人，这些都可能是突破口。”
“嗯。”张柏岩应了一声：“等技术队那边给出消息再说吧。”
听到这里，顾宁像是临时想起来了什么，忙将筷子搁在一边，一边将自己的手机取了出来，一边说：“对了，刚刚罗茯苓给我发了一条消息，我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法将毛止华死之前的前几个小时的跟踪记录仪记录弄了过来，你要不要看看？”
“等等。”张柏岩接过顾宁的手机，猛地往嘴里扒了一口饭，跟着就起身将办公室里的窗帘拉了起来，将顾宁的手机连接电脑，调出记录投射在墙面上悬挂着的一块投影屏上，说：“咱们边吃边看，节约时间。”
记录仪显示的画面大约是从早上六点半开始，画面上显示的并不是真人，而是一整块汉光市的地图。地图上，在远山县这边，于一条挺偏僻的无名路上有一个绿色小人正在慢慢的移动，应该就是毛止华了。
张柏岩一边吃饭，一边隔一会就揿几下快进，发现毛止华当时应该是先回到了绿叶配送远山县分公司，大约十五分钟后，绿色小人又重新动了起来，在离公司不远处的一家馄饨店停留了一会后，又往几里外的一个小区驶去，应该是完成了当天的第一单外卖。
紧接着，绿色小人并没有丝毫停顿，紧接着就又骑车从主干路往另外一个方向驶去，三分钟后，已经能看出来他是在往炸鸡排店去，如果不是意外的话，结合一下案发前后的时间，这一单外卖就是秦怀洲当时点的。
“这会应该就是要去给秦怀洲送外卖了吧？”张柏岩抬头看了眼投影屏，有些好奇的问顾宁：“这视频罗茯苓从什么地方弄来的，我们之前去绿叶配送公司总部的时候也没能调出这么完整的跟踪记录啊。”
顾宁闻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清楚。
“人家顾宁哥哥是安全局里的人。”方糖到现在也不知道顾宁和罗茯苓之间的事情，随口就说：“平时能接触到的技术比我们强的多，能弄到这个也不是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