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推出来那一刻，何颜别过脸，医生冲他们摇了摇头。
“秋秋。”何颜声音哽咽。冯佳一路小跑到手术室门口，林听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原本的白衬衫，全是鲜红的血迹，她缓缓抬起头，睫毛颤动，脸色异常的惨白，让人心疼不已。裴延川的眼神中露出一抹无法掩饰的忧虑，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接过何颜手的衣服套上，抹掉脸上的眼泪，擦干净手。走到推车前，掀开白布，露出苍白的人脸，指尖摸了摸他的脸。“陈旭，我带你回家了。”盖上白布，亲手推着他，几人刚想跟上，林听开口：“都别跟着我。”几人眼中闪现出泪光，紧紧咬着嘴唇，试图掩盖心头的泪。“陈旭，我带你回家了。”冯佳轻唤：“听听……”谢斯南紧紧搂着她，别过脸不去看。安静的走廊上，只剩车轮滚动的声音。一时间她又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人，林听坐在停尸房里，双臂支着凳子，静静盯着面前的尸体。“明明几天前还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刚出事的那段时间，陈旭每天都会买一束花放在门口，旁边放些小零食，干净的纸条上，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加油，我相信你。】上周五她刚放学，小卖部门口前蹲着一抹熟悉的身影。她越过人群一路小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不用总跟着我，我没那么脆弱。”他取下帽子扣在我头上，冷笑道：“你以为我想跟着你，要不是因为我，我才懒得管你。”“还挺愧疚。”他没说话。路过麦芽糖小推车，特意给她买了糖。“你不吃。”“这东西太甜了，适合你们小女孩吃。”她看了眼糖，犹豫道：“陈旭，我能扔了吗？腻得慌。”他自然拿过放嘴里，“矫情，以前我们小时候还没得吃。”“我吃过了。”“我是你哥，不嫌弃你。”她：……“陈旭，我早就不恨你了，三年前就不恨了。”三年前。他不顾众人反对坚持改了口供，拿出了唯一的证据，如果不因为那群人，他也应该有个美好且快乐的童年。林听站起身，走过去握住他的手，“24岁的陈旭你好，我是20林听，很高兴认识你，希望下辈子我能当你的妹妹。来世我一定爱你、保护你，而你的任务就是护着我、爱我、不准任何人欺负我。”从未正式认识的我们，却以正式的自我介绍结束。从一开始的胆小怯懦，到最后以死相护，是我这一辈子莫大的荣幸。如果有机会，我们一定要再次相遇，就当弥补这辈子你失约的惩罚。再见了，陈旭。再见了，曾经那个胆怯的少年。空荡的走廊上，一盏又一盏的灯瞬间熄灭，只留下一个单薄孤寂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深夜的江城，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淅淅沥沥的雨打在地上。几人愣在原地，冯佳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胡朝带人赶到医院时，林听刚从停尸房出来。林阳上前掏出警官证，“你是林听吧！我们是江城警局的，现在依法对你传唤，请跟我们走一趟。”林听一身黑衣，披头散发地站在走廊中间，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眼神空洞无神，嘴唇微微颤抖着。冯佳刚走了几步，林阳一身制服，“你们也跟我们走趟做个笔录。”几人跟着上了车。城外烂尾楼里。女人一袭红裙，波浪卷的头发披在身后，居高临下望着眼前的人。王成佝偻着背，双手紧紧交叉，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神色慌张，“就差一点，谁知道陈旭那王八蛋突然冲了出来，答应好送我离开江城你可别忘了。”女人站在暗处，指尖不停敲击着手臂，声音轻佻：“我说话向来算话，钱我会给你的，如果敢捅出去，你儿子……”“明白、明白。”王成连保证。女人扔下一张银行卡，转身离开，王成看着地上的银行卡，脸上笑出了褶子。“有钱了，有钱了。”讯问室里。“你跟陈旭是什么关系？” “你们为什么在南苑？”“你们是什么关系？”……“我们查了监控，从陈旭到江城就一直跟着你，他是威胁你了还是别的。”询问室外。胡朝双手环在胸前，观察着里面的人。林听披头散发地坐着，双手十指紧扣着，看不清她的面容。—吱—“胡队，除了林听，其他几个都说了，因为一份报告起了争执，林听就冲了出去，然后一辆卡车经过，陈旭为了救她出了车祸。小李说司机已经查到了，因酒后驾驶，导致他人死亡，已经走流程办手续了。”林阳拿着笔录，认真汇报着。胡朝拿过笔录，转身扔了句：“让老赵出来，我去问。”“是。”胡朝接了杯水放在林听面前，又回到了对面。面前的人身形消瘦，脸色苍白，跟他上次看到的完全不一样。“林听。”胡朝轻唤。林听缓缓抬起头，眼神迷茫而空洞，眼中泪光闪烁，像是经历过无数苦难。时间回到两个月前。“胡队，资料查到了，这姑娘的身世还是你自己看吧！反正挺惨的。”十岁丧父、十七岁丧母，815q奸案的受害人……“凶手抓到了？”林听反问。“凶手杀到了。”“王成为什么还没抓到？”林听继续反问，眸子中透露出一股无形的震慑力。胡朝语噎。王成这个案子的确还破，赵现伟看不下去，直接冲了进去。“你是警察还是我们是警察，老实交代，大家都陪着你一起熬。”另一边明海送几人出来，小声低语道：“你回去就不要问了，你们也不用等，结束后我们会找人送她回去的。”说完拍了拍谢斯南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冯佳连忙上前询问：“怎么样？听听什么时候出来？”谢斯南揉了揉她的头，安慰道：“她要晚一点，我们先回去，他们会派人送她回去的。”“可是。”冯佳有些犹豫。深深瞪了谢斯南一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果现在告诉他们王莹莹，他们也没有直接证据，如果不告诉，听听又被关在里面。深吸了口气，双肩垂下，算了算了，还是再等等吧！“没事，你别送我了，我想一个人走走。”冯佳扔了句，转身就离开了，路过裴延川时狠狠瞪了他一眼。裴延川双手叉兜倚在柱子上，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谢斯南也不好多问，看了眼也离开了，剩他一人留在原地。雨越下越大，路面的积水，反射出白色的灯光。胡朝连忙拦住赵现伟，“老赵你干什么？”“你瞧瞧她咄咄逼人的样子，哪里还像个学生。”赵现伟叨叨着。“那王成为什么没抓到，他又给你们塞了多少钱？让你们这么护着他。”林听靠在椅子上，眼底一抹挑衅。赵现伟刚上前几步，胡朝就让林阳把人拽出去了。“老赵的脾气暴躁他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那排斥警察，林听你要相信我们，这里是江城不是海城。”胡朝苦口婆心。“申请看监控。”见他不说话，林听解释道：“只是想再看看他，没别的意思。”胡朝看了眼，林阳犹豫地看向赵现伟。“拿着他，我脸上没监控。”林阳把电脑拿了进去，胡朝放到她面前。从之前一直到车祸的视频，林听扫了眼，驾驶座上的人看不清脸，但是她能感觉到那个人很熟悉。“拿走吧！他早该死了，三年前就该死了。”胡朝坐回原位，拿笔一直记着，一直到凌晨三点，林听才走出警局。胡朝安排人送她，却被她拒绝了。林阳上前问：“胡队。”“结案吧！”胡朝望着雨中的背影说了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林听漫无目地走着，泪水早就模糊了双眼。“他三年前就该死了，跟着王成他们一起欺负我，现在如今无非是赎罪罢了。”“林听，无论以后警察问什么，不要说跟我很熟，这样他们就会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了。”黑夜里，松柏路上一抹淡淡人影消失在拐角，而另一边，冯佳双臂紧紧抱着膝盖窝在沙发上，眼神落在电视柜上的合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