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了她，并去面见乌沙格罗长兄请求秘密赐婚”，纳伽喝了口水继续说道：
“我明白兄长要娶曼陀为妻的目的：如果万巫子民的王后出身奴隶，那就代表所有奴隶的身份将会同万巫贵族平等，奴隶制将形同虚设。”
“我虽然是万巫王朝唯一的王爷，但同样是万巫祭司，而第二个身份限制了我一生不能婚娶，至少，在所有万巫子民眼中，我必须是无欲无情的大祭司……万巫十三万子民，只有我享有这通神的权利，也唯独我不能有爱。”
怎么这人越说越没有条理呢？
看样子还有点儿情绪上头的模样。
郝建勋盯着纳伽手中的水杯，寻思里面难不成装的是二锅头？
再看看那边无动于衷的二人，郝建勋奇怪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总感觉那股力量已经不在了。
难道是他的错觉？
刚才暗主是不是朝纳伽身后点了点头？
“长兄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最终同意了我和曼珠的婚事，可隔墙有耳……”
“有些贵族因为之前长兄要废除奴隶制的举动，对乌沙格罗长兄的治国能力产生质疑，便派出自己的眼线盯着长兄的一举一动，而兄长答应我让曼珠和曼陀一起出嫁的事情，就通过眼线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纳伽狠狠摸了一把脸，额头青筋暴起，像是在忍受极大的愤怒：
“他们在曼珠出嫁的前一晚，把身披嫁衣的姐妹俩绑来祭坛，逼我亲手将她们焚身祭献给太阳女神！”
“长兄闻讯赶来，想要保住曼珠和曼陀，但那些人竟然还说，就算能放过曼陀罗华，也不能放过曼珠沙华，就因为她要嫁的人是我，万巫唯一不能成亲的人。”
“哈……”纳伽面色狰狞，手中水杯透明的杯壁上一道细细的裂纹从杯口向下蔓延，“连奴隶都能娶妻生子，而我，被所有人敬仰的万巫祭司却连奴隶都不如！”
“啪！”
玻璃杯应声而碎，尖锐的玻璃碎片直接被纳伽握进了手心，深深扎进皮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瞬间血流如注。
而他却像察觉不到一般，笑着将玻璃碎片握的更紧：
“曼珠和曼陀争相说自己才是真正的曼珠沙华，长兄让我询问太阳女神的意思，我为什么要问别人？！”
纳伽目光中透着疯狂：
“我就要我的曼珠，我只要她！所以我指向了曼陀罗华，我知道我对不起她，可我没有办法！”
郝建勋看着越说越兴奋，越说越不对劲的纳伽皱了皱眉头。
或许当年的事对纳伽来说，真的是不小的刺激，从刚才他的话里就能听出，那是改变了整个万巫族的命运的悲剧。
“曼陀被绑上了祭坛”，纳伽还在继续：
“我眼睁睁看着她被活活烧死，从头到尾没有一声哭嚎惨叫，甚至没有一点被烈火灼烧的反应。而被士兵牢牢抓着的曼珠，却早已哭晕过去了。”
“祭献结束后，长兄赶走了所有人，他问我为什么要骗他。”
“在他的逼问下，我只能将所有的真相告知。”
纳伽一点点将玻璃碎片拔出手心，语调波澜不惊：
“从一开始沙图中太阳女神的警示，到我隐瞒女神提示引导他废除奴隶制度，再到骗过众人祭献了曼陀罗华，全部都告诉了他。”
“乌沙格罗长兄骂我不知轻重，骂我自私自利，他说最终结束万巫王朝的不是奴隶制度，而是万巫人如我一般不可一世的心。”
纳伽嗤笑一声，掰断了手中的玻璃碎片，原本还在流血的伤口受力挤压，鲜红血液顺着他的手腕一路流下，滴在了洁白的桌布上。
“我告诉他，我是祭司，是太阳女神乌雅亲自选出的通神之人，我不会被心志蒙蔽，变成族人那般糊涂愚蠢的世俗之人！”
“长兄拿鞭子狠狠抽了我一顿，要我祭献曼珠，我不答应，他便将我和曼珠一起驱逐出了家园，并下令让我们再也不能回到万巫。”
“我和曼珠出城之前，看到王宫神殿方向一片浓烟滚滚，路上行人都在说王上疯了，竟然烧毁了所有阿曼华！”
“兄长真的疯了，他想通过烧毁阿曼华毁掉傀子，解放所有奴隶！”
“可那已经与我无关了，我和曼珠被军队带到了楼兰的另一边，在那片荒漠地下，我找到了万巫祖先曾经栖居过的地方，那是最古老的族地，知道那个地方的万巫贵族都已经成为花傀，被埋在万巫神殿里了。我知道，那个安身之所，是乌沙格罗长兄对我最后的关怀。”
纳伽用他那块宝贝的红纱擦去手上的血污，把上面红金丝线绣的曼珠沙华都染透了血色。
“曼珠从醒来后便一言不发，直到我带她在新的住处安顿好，她才跟我说了五个字。”
“她说：‘我恨你，纳伽’。”
纳伽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我的爱人，我拼尽一切也要护她周全的爱人……她说她恨我？”
纳伽用那块沾满血迹的红纱捂住脸，肩膀微微耸动，而后颤抖蔓延至全身。
一声痛苦的呜咽从红纱掩住的面庞下传出来，静默几秒后，让人不忍倾听的痛哭声终于爆发。
“她走了！”
纳伽声嘶力竭：
“她头也不回的离我而去，丢下我一人在暗无天日的地洞里，她说此生不复相见！”
“可是……可是我爱她！她是我的唯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