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艺成功的赵三拜别师傅后，由于海南天气热，不用穿大衣了。他穿着去时的那身西服，衣服已经皱皱巴巴，大皮鞋也变得破旧不堪，鞋上的漆掉了，也没了光泽，脚丫子黑乎乎的，袜子还露着窟窿。
赵三坐着火车，历经七天的艰难旅程，因为没买到坐号，只得钻在凳子下面的大卧铺上，一路颠簸着从海南赶回了东北。
到了长春，下火车后，赵三提着个大兜子，里面装着一些日常用品。他穿着掉漆的大皮鞋，走进了南关的胡同。到达长春时是早上五六点钟。
王红已经习惯了自已在家出摊。这天早上起来出门倒尿盆，一推开门，看到一个人晃晃悠悠地站在门口，心里疑惑，这是谁呀？大清早站我家门口干啥？看这人睡眼惺忪，没睡好的样子。
王红正仔细瞧着，赵三上去就给了王红一个拥抱，还亲了一口。王红长得漂亮，皮肤白皙，平时也挺招人看的。冷不丁被人亲了一口，王红吓了一跳，喊了一嗓子：“耍流氓啊你！”又见这人怎么有点眼熟呢？
“哎呀，妈呀！这……是不是，是不是三儿啊？”王红这才反应过来。
赵三说道：“什么是不是，我是谁呀？是我，我回来了。”
一听这话，王红赶紧回头向屋里喊：“爹，你看，你看谁回来了？”
王红一喊，从屋里面出来个老头儿，正是赵三的爸爸。
赵三的爸爸要去帮王红出摊，正在准备猪肉啥的。听见王红喊，老头出来问：“谁呀？”
“爸，这不红林回来了嘛，是红林！”
赵三一看他爹在这，忙说：“爸，你帮我出摊儿呢？你老身体还挺好的？”
“你个小兔崽子！”赵三他爸从门后面拿出一根烧火棍就追了出来。
赵三忙说：“爸，你干啥？”
“我他妈让你离家出走。”
“啪！”赵三他爸抡着烧火棍就打。
赵三急忙说：“爸，别打，别打！你打我倒行，你别打我手。”赵三记着师傅的话，被人打可以，但绝对不能被人打手，老千最主要的就是这双手。
“打你手咋的？打你手。”
“爸，别打我手啊，这……”赵三正说着，他爸又给了几棍子。这时候王红说话了：“爸，别打了。”王红是怕老爷子再把人给打跑了！
“爸，别打了，我还没吃饭呢。”赵三又对王红说:“媳妇，我饿了。别出摊儿了，你整点吃的呗。”
“兔崽子，你他妈干什么去了。”老爷子还是骂骂咧咧的。
说着话，三人进了屋。不一会儿，王红整了点菜、肉，还有小酒。一家人围坐在一起。
赵三也不告诉王红自已到底干啥去了，只是说：“别问了啊，王红。打今儿开始，那摊儿赶明儿就别出了。我这不出门学手艺了吗？以后咱们就发达了，小日子绝对差不了。”
王红说：“你学啥了？你学抢银行了？”赵三回道：“别说那没有用的话。学啥了你就等着，等我露一手你就知道咋回事儿。不行，我困了，好几天没睡好觉，睡一觉。”
就这样，三哥确实好多天坐火车没睡好觉，咕咚一下躺在炕上就开始睡觉，这一觉睡到了下午傍黑六七点钟。
赵三回来的消息，左邻右舍也都知道了，都说：“赵红林那小子，就王红她老公，回来了。出去小半年不知道干啥去了，没正调儿的玩艺！”
赵三回到长春后，因为学了“蓝马手艺”，也就是耍钱的意思，心里有点跃跃欲试，但他知道自已现在可是个老千，老千可不能太高调，不能见人就说自已是老千会出千吧？而且赵三回来后，想赶紧试试从老师那学的手艺在实战中有没有用。
赵三在家待着的第一天，心里就合计来合计去，问媳妇他原来的那些狐朋狗友这个来没来那个来没来？媳妇说人家都干正事去了，没人搭理你。
三哥在家待了一天，第二天，三哥琢磨着要小试牛刀。
在当时，是万元户都非常少的年代，王红家日子过得不错，多了没有，万八千块钱的存款是一定有的。
早晨起来，赵三从媳妇那要了几百块钱出门了。因为南关这块耍钱的就那么几个点，他非常熟悉。
很快，三哥来到其中一个点，一推门进屋，屋里面有二十来个人在打着麻将、玩着牌九，那年代以推牌九为主。
众人回头一瞅，哎呀，这不赵三来了吗？有的管他叫三哥，有的叫红林，都认识他。大家印象里赵三这小子比较面，谁见谁赢他钱。
所以说赵三一进屋，众人一看，还是以前他们眼中的赵三，那个老憨赵三，就是那个玩牌老输肉的那家伙。
“哎呀，这不赵三吗？听说你出门了，啥时候回来的？”
赵三一笑，“没事儿，我出门打点工干干活。都玩儿着呢？哎呀，这局多大的啊？”
“一块钱红十，牌九五块起步的。”那在当年可都不小了。
赵三这瞅瞅那看看。有人说：“来，三哥整两把？”
“你们先玩儿，我看看。”他坐下来看别人玩儿。
赵三的师傅告诉他老千下鬼不能趁人清醒的时候下，得等大伙玩到后半夜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像小偷在火车上偷包得等乘客迷迷糊糊时下手一样，牌局上也如此。
到了下午，赵三看大伙有点迷糊了，三哥上前伸手开玩儿。
大伙对赵三的印象就是这小子不行，又傻又爱输钱。
赵三刚开始玩肯定不行，不出千的话跟人家玩他就是个输。
“哎呀，三哥又输了！”大伙就笑。
“老三还是那么衰啊，来来来，跟他玩几把。”
从下午三点多钟玩到五点多，赵三输了二百多。
赵三说：“小局子啊，就是百八十块钱输赢，我说我推一会儿呗，这鸡巴点儿也不行，输 200 多了。不玩儿了不玩儿了！”
庄家一看，“哎呀，三哥，输这么点钱就不玩儿了？再玩儿会儿呗。”
“哎，那我再推一会儿啊，串串点子。”那几人都是老熟人，也没人知道他现在是老千啊。
赵三就又开始推，这一推，三哥略施小计，下下汗就好使了。从五点多赢到七点多，赵三赢了七八百。
这帮人一瞅，“哎哟，我操！这咋的，刮啥风儿？这谁当庄谁赢钱呐？来来来，三哥，来来来，我再推两把。”
赵三一看，赢差不多了，700 多块，不错了。“行行行，你推两把吧。”又陪他们玩了几把。
这是头一天。
接下来的三天里，赵三就在南关这一带的四五个小区里的牌局来回玩。不到一个礼拜，赵三就赢了五六千。在 1991 年，这可不是小数目，一个人的工资一年都挣不上这么多钱呢！在这个小圈子里引起了一小阵骚动。
这一天，赵三揣着五千多块钱回了家。王红看到他就来气：“你这回家来一天天的干啥去了？这家里这么多活你也不干，就指着我一个人。”
赵三从兜里把五千来块钱往桌上一摔！王红一看，傻眼了：“这，这是啥钱呢？”
“啥钱你拿着就完了。”
“不是，红林，你总说你学手艺了，学啥手艺了？你不会是偷去了，抢去了吧？咱家不缺这点钱，咱也不能……”
“废话，这是我赢的！推牌九赢的。”
“推牌九赢的？”
“咋的？我告诉你王红啊，这才刚开始。以后啊，一天三千五千，一万两万可能不等。过两天你在跟前儿找个门市，咱盘下来，这肉摊别摆了。”
“肉摊不摆了？那可不行，还指着这挣钱呢。”
“要是还卖肉的话，咱就雇几个伙计干活。你还卖鸡毛肉啊？你说我赵三赵红林的媳妇儿，你这长相跟卖肉也不匹配呀，那玩意咱别干了。”
“不是，三儿啊，你这钱真是赢来的？这真是赢来的？合理合法赢的？不是你到外边你……”
“哎呀，小点声，别往外说。我到外面拜高师学的就是这门手艺！说白了，就是老千，耍钱鬼儿，出千糊弄别人。”
“你这，这这这玩意儿危险吗？”
“危什么险危险啊，都他妈愿意玩儿。我知道原来输的那些东西都是他们糊弄我的。你就甭管这事儿了。收拾收拾，再炒俩菜。”
王红一听，乐了：“这不好起来了吗？一个礼拜赢五千，一个月那不就两万吗？”不说王红是不是爱占便宜，女人都这样，钱一到手就高兴。
接下来赵三就在南关的各个小牌局上，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把南关这一片的小牌局席卷了一圈。
刚开始还没被发现咋回事，慢慢的人们就反应过来了。“不对呀，那赵三儿原来傻了吧唧的，咱玩牌都赢他的主，这怎么出趟门回来，就哐哐的逮谁磕谁呢？我操，昨天我输他妈八九百就跟赵三玩的。”
“我操，这逼是不是使啥活呢？我都不知道，反正这逼在哪嘎答玩都赢！”
“我打听了，在老郭家那局也是他赢，前天在老李家那也是他赢。”
“这逼整不好真会啥活儿吧？”正说着呢，赵三进来了。“哎呀，小李子啊，老张啊，整整整，整一桌！”
“咋的？这刚才还玩儿呢，我进屋咋还不玩儿了呢？”
就听有人说：“红林呐，我操，你是不是会点啥呀？鸡巴地，这帮人谁跟你干谁折呀。”
赵三回应：“不是，我会啥呀？我这不就点高吗，我这赢点钱你们看着了，那我原来输那些呢？把我都输进去了你们咋不说呢？”
“别唠原来啊！我跟你说赵三啊，你现在玩得挺不地道，你现在我跟你说，你这屋里面你很难再找着能跟你玩的了！你这最近好像得赢他妈一两万了吧？”
“咋说话呢？你看耍钱谁还没有个撞点的时候。我输的时候你们咋不说呢？赢点钱你们就磨磨唧唧的。”
就这么地，几个人瞅着他，都不伸手。反正赵三进这屋里面没人敢跟他玩儿了，谁都没抓住他手腕，但都怀疑这小子会点啥。
赵三连续几个牌局都没玩上，这几天晚上，赵三挺憋气。
赵三往家走，家中炕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赵三的媳妇儿王红，对面是赵三的大舅哥王伟。
王伟来赵三家了，原来王伟就最烦赵三，为啥呢？因为在这婚姻里，王红长得非常漂亮，而王伟觉得赵三没正事儿。当大舅哥的不希望自已妹妹找个没正事儿的人。但赵三长得精神，又嘴儿好，对王红也是花言巧语，这两点让他俩走到一起。
这王伟在那喝酒呢，王红就说了：“哥呀，这两天我这肉摊就不出了。”
“咋不出摊儿了呢？那卖肉一个月不少挣呢，那挺好的买卖，怎么不出了呢？”
“哥呀，雇出去了，这不嘛，红林回来了，红林现在挺好的，回来不让我干了，说风吹日晒的，雇两个伙计干就行了。”
“赵三咋的？好起来了，抢银行了？”
“哎呀，抢啥银行了？那个哥，赵三会活儿了。”
“会活儿了？啥活儿呢？”
王红就把赵三耍钱出千的事儿跟自已亲哥哥王伟说了。
王伟一听：“我操，这是他妈咸鱼翻身了，这是啊，会保赢了啊！那保赢怎么不干大局子呢？”
“哎呀，这不天天捣鼓呢嘛，咱说也不认识开大局子的人呐？”正说着呢，三哥推门进来了：“哎呀哎呀，大哥来了？”
王伟一瞅赵三说：“红林呐，你坐这，坐这嘎达，我问你点事儿。”他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王红忙前忙后又上俩菜。赵三挨着大舅哥坐下，瞅着大舅哥，问：“啥事儿啊？”
“我听我妹妹说，咋的？你，你你那啥，你会活儿了啊，学手艺了啊，成老千了？”
“不是，哥，你可别瞎说。我会啥活儿会活儿。”
“行了，别他妈跟我叭叭了，王红都跟我说了。那个你在南关能赢多少钱儿啊？你会那手艺，你上那个大局子呀！”
“哥，哪有大局子呀？”
“在绿园里面啊，有一个酒店，那里面他妈的常年放局子。我家邻居也总上那去玩，回家捣鼓说有个老板姓孙，叫什么孙老五的，他开的局子，那局子人家说输赢都他妈几千上万的，上那局子干去，早干早发家了。”
“有这事儿啊，那个酒店在哪儿啊？”
“就是西域啊。”
”哥，有时间我去看看去。我也不保赢，我只是略懂一二。”
“你别他妈谦虚了。我说那地方你就去吧。然后呢，注意点儿，别他妈让人给抓了手给你剁了。”
“不是，哥你这说啥呢？我这不会啥活儿，我就是好耍两把，运气好而已。别听我媳妇儿的。”赵三死活也没承认。
废话不多说，时间来到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