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平和叶小萌二人精神陷入恍惚,脸上带着悲伤之意,不知道被歌声所勾,进入到那一世的回忆之中。
“真是冤家。”周奕言来到二人中间,分开双手,分别盖住两人的头顶,将罡气释放,进入体内,才发现叶小萌体内几大经脉都被怨气侵蚀,命在旦夕,周一平气海内却有一股不屈之气,抵抗着怨气。
周奕言心中大惊,但也没工夫管太多,将自己的神识引入叶小萌体内,驱赶怨气,这时候,鬼魔音再起。
周奕言心中骇然到了极点，这女鬼到底有多强的修为,能唱到四更，一道电流从他心中滑过,莫非,她就是鬼母？
歌声已起,周奕言也不敢再想下去,念起静心咒,用神识护住叶小萌的心脉,自己这边却顾不上了。
“四更更无望,天涯归途患无常,城楼上,敲四鼓,星移斗转。思量起,当日里,蟒玉朝天。如今别龙楼,辞凤阁,凄凄孤馆。鸡声茅店里,月影草桥烟。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回远。”
周奕言脸色惨白,随着歌声飘摇,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落下,假如不要顾及叶小萌,以他的法力,自保绝对没有问题,但叶小萌那里分担了静心咒绝大部分的法力神威,周奕言全凭一抹残念抵抗,逐渐支持不住,神识开始随着歌声飘摇,仿佛回到叶家村,看到了幼时的爷爷……
他道心坚定,神若磐石,但是今天听说了金童玉女去阴间寻找自己亲人的消息,这是他唯一的弱点,在四更唱词的影响下,心境也不定起来。
女鬼是什么时候唱起的五更歌词,他已经没有注意了,那如泣如诉的歌词,一个字一个字传入耳中:
“五更最荒凉,人鬼空相望……闹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气。正寒冬,风凛冽,霜拂征衣。更何人,效殷勤,寒温彼此。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五更到,曲终音消人断肠,轮回三千场,述不进离殇。天涯一线浮萍,生无恋,死无仇,恍如那蜉蝣,朝才生,暮已死,空走这洪梦一场,大梦终觉起,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浑浑噩噩中,周奕言凭着一股本能,依然用神识守护着叶小萌,他自己却陷入无尽虚空之中,仿佛看到了父母亲人被厉鬼索拿,铁链缠身,酷刑相加,无尽悲凉,自己却只是一缕魂魄,隔山相望,无法相救,那种被放大了的痛苦,令周奕言悲痛欲绝,那歌词还一遍遍回荡在耳边: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身为天师,连亲人的亡魂也不能保护,有何面目立足人世间,自己愧为天师,愧为人。真个不如死,那就……死吧。
周奕言心灰意冷,在极度的愧疚之下,举起血噬剑,朝自己脖子抹去。
“老大不要!”一声厉吼,刺入耳膜,振聋发聩。
周奕言猛然一个激灵醒来,发现自己手举血噬剑,横在脖子上,差一点就要抹下去,急忙放下宝剑,深深吸了一口气,被冷汗湿透的衣衫被夜风一吹,浑身冷的打了个寒颤,人更加清醒了,猛然起身,抬头望去。
怨气已散,女鬼也不见了踪影。
这就……走了?没打就走了?
周奕言猛然明白过来:自己身在两界山外,这里不是那鬼母的势力范围,她对自己不能采用实质性的攻击,所以才用了五更断魂曲,将怨气夹在歌声之中,攻击自己三人的神识……她也是算准了自己一定会保护身边二人,所以自己在山谷里呆了那么久,她都没有出手,等的就是三人聚首这个机会。
五更断魂曲唱过,自己一旦醒来,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进山跟她决一死战,所以,毫不犹豫的退走。
想到自己差一点抹脖子的经历,浑身又是惊出一身冷汗,虽然刀兵未动,但是刚才的经历,实在凶险到了极点,自己差一点点就挂了。
突然,他想到在关键时刻,有人叫了自己一声,等于救了自己一命,是什么人所为?当下转头四下望去,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老大,我在这呢。”
声音从身后传来,周奕言急忙回头,看到一个幼童背着双手,笑嘻嘻的朝自己走过来,是小松!这货自从变成人身，消失了这么久,终于回来了!
五更断魂曲,只对人类有效,小松是妖,所以不受任何影响。
“言言,好久不见啊。幸亏我赶来及时,不然可真见不到你了!”小松上前亲热的打着招呼。
周奕言愣了一下,“你知道我有难?”
小松道:“我不知道啊,我是有情况来通报给你,循着魂印找来的,结果一到这就看到你遇险,就喊了一嗓子,话说,那女鬼好生厉害,居然能把五更断魂曲唱完,轻松离开,她到底是谁呀?”
周奕言暂时没空理他,将罡气灌入叶小萌体内,将经脉里残留的怨气完全驱散,叶小萌清醒过来,急忙抬头看着周奕言,“奕言哥你没事吧?”
周奕言点点头,又来到周一平面前,只见他闭着双眼坐在地上,表情痛苦,但是额头上闪现着一抹忽明忽暗的金光,伸手一抹,没等感知,那金光消失,周一平哆嗦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也醒过来。
“奕言,怎么样了,”周一平一醒过来,眼珠转动,伸头朝山谷望去,急忙问道:“那女鬼呢,被你灭了吗?”
周奕言没理他,伸手扣住他的脉门,以罡气感知了一番,他体内气息正常,怨气也退散的干干净净,不由大惊,这货为啥一点事没有,难不成是因为之前的奇遇,身体发生什么变异了不成?还是因为他是灵媒介质的体质,对五更断魂曲这样的非实质攻击方式,有一定免疫能力?
一时间也搞不清楚,只要人没事就好,别的都可以回头再慢慢琢磨,于是让周一平接着收拾法器,自己转头看着小松,“接着说吧,你有什么事急着找我?”
小松说道:“这事还真的很紧急,你可知道,有两个鬼进入阴司,去找你父母的亡魂去了?”
周奕言情绪大动,急忙追问:“你怎么知道的?”
小松挠着头皮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鬼域混啊,之前看到那两个家伙闯进去,一打听才知道是这事,赶紧来通知你了。”
“打听?”周奕言皱眉道,“怎么打听?”
小松道:“他们不是从冥道进去的,估计是怕引起注意,而是沿着荫水河过去的,一路遇到游魂关卡,按规矩买路,道出来意,正好我有个哥们在里面,问出个大概,他知道我跟你的关系,所以等他们走后,马上通知我了……”
周奕言闻言大惊,“那两个家伙,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在往酆都城去的路上,估计这会儿也该到了。”小松道,“老大我这就领你下去,弄死他们去。”
周奕言冷静下来,想了想道:“这里不安全,先回到村里再说。”
将法器收拾后,周奕言一路狂奔,周一平和叶小萌知道情况紧急,也都甩开步子,跟在他后面,来到叶家村附近,周奕言没有进村,反而向山下的老村走去,随便找了一家没人住的宅子,踢开院门,闯进堂屋里。
“奕言,你到这来干什么?”周一平诧异的说道。
“我要走阴,魂魄离体之后,怕有鬼妖来攻击我的肉体,到时候伤及无辜就麻烦了。”周奕言取出一干法器,在地上布起阵来。
叶小萌惊道:“会有鬼妖来袭击你吗?”
“但愿没有,但也不敢保证,毕竟离鬼仙村那么近。”周奕言布置好了阵法,来到屋外,在墙上从上到下,沿着。
这才退到屋里,喟叹道:“徐小东和雪琪都下地府了,鬼母应该出不了山谷,一般的小鬼小妖过来,突破不了封印,应该是安全的。”
抬头对叶小萌和周一平说道:“你们俩就在这守着,万一真有鬼怪突破禁制,你们也能帮我抵挡一会。”
说完取出一只海碗,放在地上,然后拿出龙涎香,用符火烘烤,融化后的油脂滴在碗里。
接了小半碗之后,周奕言截取一根红线,浸在油中,然后盘膝坐下,把碗抱在怀里,抬头对二人说道:“这叫命灯,与我命魂相连,待会我走之前会把灯点上,灯火就等于是我的神念,火要是灭了,我就回不来了。你们一定要帮我守护好。”
周一平一听说道:“你放心吧,小萌待会找个东西把它罩起来,这也没风,不会有事的。”
周奕言两眼一翻,道:“阳风吹不灭命灯,我肉身承受的一切阴术伤害,都会转移到命灯上,命灯熄,命魂灭,记住了。”
说完就要作法,周一平突然拉住他,两眼放光的说道:“我还没去过地府呢,奕言,你带我一起去吧!”
“我不是去玩的!是办正事!”周奕言吼道。
“是啊,我可以帮帮你啊,别忘了我现在也很厉害的,也能顶半个天师了。”
没等周奕言开口,小松说道:“老大你带他去吧,路上帮你撒纸什么的,我要在前面开路,没工夫帮你。”
周奕言心中一动,道:“好吧,我带你去,小萌在这守着。”
周奕言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记住,这件事尽力就行,万一来的鬼妖太强,你不是对手,你就不要管我了,自己逃命要紧。”
叶小萌摇摇头,坚定的说道:“我不会跑的,相信我,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跟你一起死,魂魄下去向你谢罪。”
周奕言叹了口气,知道说服不了她,于是拉着周一平一起坐下,正要施法,突然想到一件事,从兜里拿出手机,交给叶小萌,道:“我有几个朋友正在赶来,如果他们打电话过来,你告诉他们一下地址,让他们等我。”
叶小萌点点头,咬着嘴唇说道:“奕言哥,你们小心!”
周奕言笑笑,把一大堆放在周一平怀中捧着,然后凑在嘴边,吹了一口气,对着北边掷出去,还没有落在地上,灵符打开,一道紫气蔓延而出,等紫气散去,墙上凭空出现了一面暗黑阴影,好像一道门的形状。
“地府门开了,我先去了!”小松说着快步走过去,身体穿过阴影,便消失不见。
“这道门通到阴间?”
周一平试图站起来,周奕言一把拉住他,道:“你干什么去?”
“不是要进去吗?”周一平很纳闷。
“你肉身过去,不怕撞墙?”周奕言抓住他的右手手腕,闭上眼睛,念了一遍咒语,魂魄离体而出,将周一平的魂魄从他身体里拉出来,快步走过那堵墙。
两人的肉身立刻低下头,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周奕言怀中的命灯亮了起来,周一平的神念被周奕言用手牵引着,两人共用一只命灯。
进入那门之后,周一平只感受身边冷风呼啸,四周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好像穿梭在一片虚空中,只能紧紧抓住周奕言的手,生怕掉队。
这种感觉持续了有十秒钟左右,周一平才感到双脚落地,睁眼一看,自己身在一片空旷的原野中,地上草木萋萋,不远处也有山影和树林,乍看上去跟人间差不多,抬头看去,天上挂着一轮满月,光线有一点发红,比人间的月亮要亮,虽然是夜晚,但是视线也很不错,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这……就是阴间?”周一平怯声说道。
周奕言点点头,拿出阴阳盘,这法器能勘定阴阳,在阴间也能用,当即拨弄了几下,根据指针找准正北方向,走了过去。
小松也立刻跟上去。
周一平捧着一大捧草纸,追上去,低头看着怀里的草纸问道:“我们不是鬼魂吗,怎么把这东西也带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