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股怨气从黄泉路上冲来,卷起一度的彼岸繁花,形成一股强大的攻势,沿途直接将几个鬼差震飞,朝周奕言袭来。
周奕言上前一步,手掌一翻,打出八张灵符,用血噬剑飞快的一一扎破,串在剑上,左手结印,口中念动风神咒。八张灵符绕着剑锋不断旋转起来。
“天灵灵,地灵灵,风神速来显威灵,急急如律令!”周奕言左手结好法印,一按剑柄,将八张符打出去,一股法术旋风,平地而起,向前方旋转飞去。
周一平一听这咒语,喃喃道:“原来世上真有这种咒语啊!我还以为是电视剧里骗人的。”
小松道:“这叫‘纯法咒’,风火雷水,这四种道门法术,都可以用纯法咒施展出来,威力更纯粹也更强。”
周一平吃惊的看了他一眼,“你一火焰鼠,怎么知道这么多?”
小松道:“我这么些年,不知道跟多少道士斗法过,一开始老吃亏,后来我一怒之下,去偷了几本道书,自己研究,虽然自己不能修炼,但也要知己知彼。”
周一平冲他竖了竖大拇指,“当妖当成你这样,也真牛逼!”
法术旋风与彼岸花形成的怨气风暴相撞,相互抵消,余波将附近的几个鬼卒震开。
周奕言也不啰嗦,直接从背包里抽出天风雷火旗,迎风展开,对着徐小东兜头打了出去,双手不断结印,口中念道:“一念神威,天雷滚动,罡风乍起,火雨兜转,急急如律令!”
天风雷火旗如同一条火龙,绕着徐小东盘旋起来,不断放出流火,朝他身上落下。
徐小东面色一沉,一股股怨气从体内爆发而出,形成一道结界,对抗着流火,彼此消耗,形成对峙之势。
周奕言定定的看着他,道:“你没有退路了。”
“退路……”徐小东凄然一笑,“十年前,我死的那一瞬间,就没有退路了。”
周奕言摇摇头,道:“今晚如果不来,你还有机会的。”
别人不懂,但是徐小东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暗暗叹了口气,身上的怨气突然撤回体内,任由天风雷火旗洒下的流火不断打在身上,皮肉一点点被灼化,不断出现窟窿,鬼血横流,看上去极为可怖。
周奕言看到这一幕心中大动,难道,在这最后一刻,徐小东后悔了,打算临阵倒戈了不成?
为了尝试稳住他,周奕言说道:“徐小东,虽然擅闯阴司罪无可恕,但我还是愿意试一试帮你。”
徐小东抬起一张被流火烧的满面疮痍的脸,冲周奕言冷笑一声,“我就是要……不给自己留下退路!”
说完,伸出双指,插入自己的眼眶,向下扯去,将整张脸皮扯下去,连同脖颈和身上的皮肉一起扯开,黑色的怨气从体内蔓延而出,将他湮没。
怨气不断向上侵蚀,天风雷火旗摇摇欲坠,周奕言结印操控着天风雷火旗的双手颤抖起来,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突然,徐小东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怨气冲射,将周奕言震得到退两步,天风雷火旗失守,无力垂落下来。
便在这时,怨气形成的黑云向两边散去,当中出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身影,只有脑袋,脖子往下,插着一根棍子模样的东西,徐小东面黑精瘦,表情狰狞万分,与之前英俊的形象简直是天差之别。
人心鬼偶，徐小东的真身出现!
“周奕言,让我领略一下道门天师的神威吧!”
徐小东怪叫一声,一头乱发向上炸开,鬼气在身前聚拢,托举着鬼身,一身怨气迅速集中在鬼身也就是棍子的底端,朝周奕言正面攻了过来。
人还未到,周奕言便为怨气所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心中明白,徐小东知道这里不是久战之地:他们虽然能闯到这里来,也算是趁虚而入,阴司绝对不会放任不管,援兵八成正在赶来,因此,他想要速战速决,一招定生死!
面对徐小东的全力进攻,周奕言不敢怠慢,咬破舌尖,喷了一口血在七星血噬剑,左手在剑身上一抹,以血画印,形成一个龙字,右手抖动长剑,按照道门祝由秘术的手法,划出四纵五横,口中念道:“伏化天王,降定天一,天地玄黄,阴阳妙法,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
大拇指在剑柄上一按,天师血写成的“龙”字亮起血光,附着在四纵五横的道纹上,法力燃烧,将血噬剑灼得通红。
周奕言弯起左手中指,在剑锋上弹出一个重印,长剑一动,发出龙吟般的嗡鸣之声,击向徐小东。
所经之处,有几个站着发呆的鬼卒来不及避让,被剑锋所破,当场魂飞魄散,化为精魄。
一瞬间后,鬼偶木棍与血噬剑尖峰相抵,黑色的怨气与紫色的罡气纠结在一处,进行着无数次的碰撞。
徐小东面带冷笑,周奕言脸色平静,无悲无喜,两人互相平视着对方。
“你……败了。”周奕言说完,右手一扭剑柄,罡气进射而出,瞬间击溃怨气,将徐小东的真身凌空打飞出去,在地上滑行了十几米远,掀动一地尘土,然后飞快的爬了起来,一头原本倒竖起来的乱发,紧紧贴在脸颊边上,嘴角边流淌着鬼血,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周奕言。
然后,他轻轻摇头,什么也没说,转身朝着来路飞去。
他的那些手下,一看连老大都跑了,哪里还有心思打下去,急忙追着徐小东去了,周奕言没有去追他们,他知道这些小喽啰绝对跑不出阴司就会被灭掉,于是转过身,朝那几个鬼差看去。
危险尽除,八名鬼差站成一排,面对周奕言,脸上丝毫没有一丝谢意,而是威严的看着他,像人间执行任务时充作人墙、用来隔绝围观的防暴警察。
“母亲!”周奕言喃喃说道,一步冲到“人墙”前面,从来到这里开始,他就知道,被几个鬼差围在中间的,是自己的母亲,这是一种母子之间的心灵感应,哪怕从未见过，哪怕双方都是鬼魂,这种感觉依然没有泯灭,毕竟母亲还没有喝孟婆汤。
“周天师,你身为天师,要注重规矩。”与周奕言站在正对面的鬼差看着他,有些不忍的说道,“法师与至亲鬼魂永不相见周天师你……”
周奕言内心陷入极度的矛盾之中,少顷,他恳求道:“我跟母亲从来没见过,我就见她一面……”
鬼差不为所动,“以你的法力,我们自然拦不住你,也不会阻拦,你自己要想清楚。”
“我知道,我一定,要见一面!”
母亲就在面前,一人之隔,这种思念之情根本不受理智的控制,周奕言按住那鬼差的肩膀,将他向一旁推去,鬼差没有反抗,向一旁闪开,露出一个人的缝隙。周奕言向前一步,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朝人墙后面看去……
人间,那间破落的小院,那些鬼虫终于舔破了血精符,女鬼钻进屋里,在地上爬了一圈,来到墙角,趴在地上不断的呕吐起来,吐出的不是别的,正是那种鬼虫,落地之后立刻变成幽灵,朝周奕言的肉身飞来。
叶小萌挥动玉尘麈,将它们一个个击毙。
然而那女鬼活像个生殖机器,趴在地上,捂着肚子一直吐,鬼虫络绎不绝的从她嘴里爬出来,不一会工夫,叶小萌法力告罄,感觉手中的玉尘麈越来越重,但还是守在叶少阳身边,寸步不离,玉尘麈不断挥起,打在那些鬼虫身上,心中默默说道:奕言哥,你再不回来,我真要撑不住了……
一辆汽车,停在牛头山下,司机大叔转头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漂亮妹子,又伸头看了看前方漆黑的夜路,说道:“小姑娘,这前面就是叶家村了,还要翻过一个山头才能到,这大半夜的,没人来接你吗?”
美女没有搭话,掏出一张毛爷爷给他,司机大叔接过,找钱的时候,又笑嘻嘻的说道:“不然大哥我送你过去呗,不收费。”
美女已经推开车门走下去。
车灯照在她穿着紧身连衣裙的曼妙身姿上,司机大叔擦了擦口水,拿出手机,默默搜了一下“强上要判几年”,看到答案后,摇头叹了口气,把车开走。
他不知道,自己的一丝理智,帮他躲过一场大劫。
美女记着叶小萌的话,上山之后朝北边走去,快步翻过山头,下山之后,果然看到前方有村庄,不过一个村子在半山腰,一个在山下。
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叶家村,拿出手机,正想打电话问一下,突然感受到一股冷风迎面吹来,立刻神色一变,鬼气?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特制的法术手表,上面有一个电子显示的数字在动,不断提升,代表着阴气值。
有鬼出没!
美女心中一动,会不会跟周奕言走阴有关?不管怎么样,得去看个究竟,于是朝着表盘上指针的方向狂奔过去。
…………
人间发生的一切,周奕言并不知道,他越过鬼差组成的人墙,迫不及待的看过去,空空如也,母亲的鬼魂并不在。
这不可能!
周奕言抬头望去,前方不远处,是一个岔路口,直通黄泉大道,有不少鬼魂,在鬼差的驱赶下正朝奈何桥走去。
周奕言一个个搜寻过去,看到的都是背面,哪里有母亲的影子。
但他知道,母亲的鬼魂一定在其中,而且他刚走,并没有走远。
奈何桥边,一个老妪坐在一个茶棚前,手里拿着一把艾叶扎成的掸子,对走到跟前的鬼魂每个都在身上掸几下,然后端起桌上的一碗黄澄澄的水给人喝。
这边是传说中的孟婆,和她的汤。
孟婆茶庄旁边,有一座三层石台,基座上书写着“望乡台”三个大字。
路过的鬼魂,在喝下孟婆汤之前,都要站到旁边的望乡台上眺望一会,或唉声叹气,或痛哭流涕,有的甚至不愿前进,被鬼差强行拉到孟婆身边,喂下孟婆汤,然后押上奈何桥。
奈何桥是白玉砌成的一座拱桥,一块散发着古铜色光芒的巨石,立在桥边,上面写着一行潦草的字迹。
周一平这时没有什么事,好奇的辨认了半天,才认出这是一首诗:
奈何桥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三生石前无对错,望乡台边会孟婆。
落款是:崔子玉书。
“崔子玉是谁?”周一平好奇的问小松。
“就是大判官崔府君,据说这首诗是他刚受封的时候,第一次来到地府,见到轮回种种,有感而发,所以写下这首诗,如同神书镌刻,长留在这了。”
周一平重复着那几句诗,看着那块半透明的发光巨石,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三生石了。
这时,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走到望乡台旁,陪同他的鬼差照例停下来,等着她登上望乡台,不料那鬼魂淡淡说道:“我儿子就在身后,家中再无亲人,没什么好看的。”
周奕言听到这说话声,心头一颤,差点当场瘫倒,对着那人的背影叫道:“妈!”
那道鬼影不动,等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奕言。”
周奕言立刻飞身上前,那陪同她的鬼差立刻挡在身前,冷冷说道:“人鬼不相亲,周天师自重!”
周奕言站住,望着母亲的背影,再次喊了一声:“妈!”泪如泉涌,然后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想要见母亲一面。
结果在他迈步的瞬间,母亲伸手反推过来,一股鬼气形成结界,将他挡住。
周奕言心头一震,母亲居然有一定修为?
下一秒钟,母亲的身影淡化,变成一道半透明的鬼影,然后转过身来,周奕言感觉到她在看着自己,过了好一会,母亲低沉的声音响起:“奕言,你长大了,很好。”
周奕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泪水横流。
母亲叹了口气,接着缓缓说道:“你这十几年来的经历,我都知道,你目前已是天师,这很好,你有你的使命,所以,你还是不要看到我的好。”
周奕言怔怔说道:“为什么?”
“你我人鬼殊途,母子缘分已尽,你是天师,按规矩……不可探鬼亲,我不能让你坏了规矩,自毁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