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娘驾到,怜悯众生……”几个接引仙女张大嘴,一起高声叫起来,声音尖细,带着无数回声,刺向众人心头。
这怪异的一幕,令众多村民面面相觑,乡下人虽然迷信,笃信鬼神,但眼前这等怪异之极的场面,谁也没见过,一时间所有人抖抖擞擞的挤在一起,有些年轻人激动的拿出手机,偷偷拍照录像,却发现只能拍到一团黑暗,而且手机也没有信号……
鬼母挥动双臂,一股无形之气迎面扑来,周奕言感受到结界的变化,但是鬼母尝试了半天,结界纹丝不动。
周奕言抬头冲她笑道:“别费劲了,这是叶法善老祖留下的封印,你没办法打开的。”
鬼母果然放弃,过了一会,手拈柳条,甩出几滴水,结界前方的死气立刻向两边散开,众人这才看到,在徐小东和雪琪的身后,无数的人影,正在缓缓飘来。
“那不是隔壁老王吗!”有个男的眼尖,认出熟人,吃惊的叫起来。
男人媳妇眼神没他好,皱眉嘀咕道:“别胡说啊,隔壁老王都死了十年了……”但是随着那些鬼影越来越近,女子两只眼睛瞪得像月饼一样大,失声说道:“真是隔壁老王啊。”
不光是老王,越来越多的村民,在这些鬼影中发现了自己的亲朋好友,起初还有些紧张和恐惧,但随着一个少女哭喊了一嗓子“老妈!”带动了很多人的情绪,一时间纷纷对着死去亲人的亡魂喊叫起来,有些情绪异常激动,声泪俱下。
不过好的是,这些村民见到亲人的亡魂,虽然激动,但还没失去理智,知道他们都是亡灵,阴阳相隔人鬼殊途,所以只是喊他们的名字,并没有靠近过去。
但周奕言已经预感到不好的苗头,急忙找到叶伯,这时候叶伯在人群中看到死去父亲的亡魂,也在悲伤流泪。
周奕言一把拉住他,说道:“鬼母可能要蛊惑他们,这么多人,到时候我们几个管不过来,你马上去随便找一些年轻人过来,要快!”
叶伯也没问他找人干什么,抹了一把眼泪,来到人群中,随便点了一些人,让跟自己走。
这边周奕言飞快的画符,等叶伯带着二三十个年轻人过来,周奕言也画好了一把静心符,分别贴在这帮年轻人的后脖颈上,嘱咐道:“这是静心符,能让你们的心智不受蛊惑,千万不要揭下来。待会万一有什么情况,你们要千万阻挡大伙走出封印!”
“走进黑气里,会怎么样?”一个小伙不明所以的问道。
“会变成僵尸!”
众人面面相觑。
周奕言让他们分散开来,然后叫过袁宇和叶小萌,让他们俩接着画静心符,能画多少画多少,自己带着边悦悦等人来到面临鬼母的方向,以防发生意外情况。
一个接引仙女上前一步,用清亮的嗓音说道:“无为大道,地收人魂。这些鬼魂都死于非难,本该在枉死城中受苦,是仙娘可怜他们,创造鬼仙村,以仙法渡化,如今他们都是仙人了,你们还不来认亲,重聚人伦,也好沾点仙气……”
听完这番话,众人更加吃惊,虽然没人敢上前一步,但是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大部分人已经稍微卸下防备。这时候,那些鬼魂已经走近死气的边界,分散开来,一个个伸出手来,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不断喊着自己配偶和孩子的姓名。
面对亲人的呼唤,这群人更加动摇了。
“怎么办?”边悦悦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事,有些紧张的凑在周奕言耳边说道,“要不要出去杀一阵?”
周奕言缓缓摇头,没等开口,雷子明在一旁说道:“这些都是被鬼母裹挟的生魂,罪不在他们,不能杀。”
就在这时,鬼母朱唇微启,发出一个飘渺虚无的声音,如泣如诉,如歌如梦,不悲不喜,不带任何感情,但是传入听者的耳朵,却是产生了奇怪的共鸣。
不一会工夫,村民们的表情都变得疲惫起来,眼皮也缓缓合上,脑海中几无意识,只剩下亲人的一声声呼唤,如同僵尸一般,张开双臂,朝着前方缓缓走去。
只有那些脑后贴上了静心符的小伙子们没什么事,但他们人少,刚拉回来一个人,旁边又一个人走出去,作用甚微。
“修罗天音!”周奕言缓缓抬头,望着鬼母。
“阿弥陀佛。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雷子明吊着嗓子,朗声念起《金刚经》,念了一会发现声音太小,对抗不过鬼母的修罗天音。
叶伯立刻把挂在脖子上的喇叭递给他,雷子明对着喇叭朗诵起佛经,虽然声音很高,但是收效并不大。
“这怎么办!”周一平看着越来越多的村民走向黑气的边界,着急的不行。
“这是修罗天音,光用梵音对抗不行,”周奕言抓住叶伯,道:“再找个喇叭过来!”
叶伯转身找到王家村长,之前因为广播喊人,他脖子上也挂着个便携式的喇叭,周奕言一把抓过来,递给周一平:“骂人!”
“骂……?”周一平怔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奕言点头道:“就是要使劲骂,用最污秽的语言!骂人是俗音,能破一切鬼术,能勾回他们的神智!”
江鱼在一旁补充道:“就好像用记忆最深的事物,来唤醒失忆病人一样!”
他这么一比喻,周一平才算明白,接过喇叭,对着周奕言就骂起来:“周奕言你个王八蛋小畜生偷看女生洗澡的老流氓……”
周奕言一巴掌扇在他脑门上,抹了抹脸上的唾沫,道:“你骂我干什么!”
“不是……骂谁都行?”周一平呆住。
“那也得骂鬼母啊,用最脏最俗的话去骂,去吧,你就这么点特长了,快点!”
“咳咳,”周一平干咳两声,打架不行,骂人方面自己还是有自信的,当下气沉丹田,对着鬼母的方向,用污言秽语大骂起来,“你特么叫鬼母是吧,我看你特么长得像个水母,别以为特么的你长的丑劳资就不敢动你,你看你这穿的,绿茶婊,杀马特,农村非主流冒充白富美,你个low比,劳资见到你的这样的就想一拳给你打成傻比啊……”
听见周一平骂人的词,周奕言和边悦悦不约而看了对方一眼,都在流汗。
俗音和梵音一起飞出,借着高音喇叭的威势,无形之中与修罗天音达成了平衡。
村民们虽然没有清醒过来,但多数已经停在原地不动。
“你妈妈个电饭锅,丢你老母的……”十分钟后,周一平骂人的声音越来越慢,倒不是累了,而是骂了十分钟不带重复的,实在没词了……
周奕言看着他,道:“接着骂,不要停!”
“没词了,骂不出来了!”
周奕言灵机一动,道:“那就唱歌,唱最俗的歌,效果更好!”
“最俗的歌……”周一平想了想,扯着对着喇叭唱起来:“你是我滴小呀小苹果……”
神曲一出,乃是俗音的极限,勾起了村民们，尤其大妈们脑海中最底层的记忆,被修罗天音所攫取的神智,也在一点点的恢复,一个个的睁开了眼睛。
唱了一会,周奕言见周一平累了,打开手机的播放机,凑近喇叭,播放起《小苹果》来。
边悦悦嫌恶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听这种歌。”
“不是啊,我是用来当闹钟铃声的,每天听到就浑身激灵,马上就不困了。”
边悦悦扑哧一笑。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清醒过来,周一平喃喃道:“神曲原来还有这样的作用,真是长姿势了……”
眼见自己的修罗天音被破,鬼母也停止了发声,眼中带着愤怒,望着周奕言一干人等。
周一平冲她晃了晃手机,眉飞色舞的说道:“接着飙啊,我这还有最炫民族风什么的。”
鬼母不理他,弯起嘴角,对着周奕言淡淡一笑,转身飘然而去,留下一个冷冷的声音:“周奕言,围城之势已成,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下去,你有种就把所有这些鬼魂都杀死……”
鬼母走后,死气缓缓流动,在合围之前,周奕言看到无数的鬼卒朝着周围散开,然后是接引仙女和那些鬼将。
“小东,小东……”三娘还在失声痛哭着,试图冲过去,被珍婶和几个妇女紧紧抱住。
然后,一切被黑暗吞噬,放眼望去,小镇的街道像一个孤零零的小岛,漂浮在一层层黑色的浪花之中。
周奕言叫来几个村长,让他们安抚众人,然后带着边悦悦等人,一路爬上叶家祠堂所在的山峰,站在悬崖边,朝下面看去,能够俯瞰到小镇的全貌。
边悦悦从包里拿出几片柚子叶,给大家擦眼睛。
在法术界,柚子叶的真实作用,并不是能让普通人看到鬼,而是能够看穿一切鬼、妖、邪气,周奕言因为有天通眼,自带技能,所以身上不备柚子叶。
擦眼之后,众人睁开眼睛,再度朝山下望去。
死气依然存在,但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却好像变成了半透明状,能够看见无数的鬼魂,潜伏在死气中,在小镇围成一圈,给人一种等待机会行动的感觉。
定睛看去,这最前面的第一批,便是鬼仙村的那些善良的厉鬼,但是他们现在看上去只有凶残和呆滞,已不再善良。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原先不是这样子的呀……”叶小萌喃喃说道。
“他们被鬼母施法控制了。”周奕言叹了口气,说道,“神智被戾气所占,他们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厉鬼了。”
在这批厉鬼的后面不远,集结着数以千计的鬼卒,还有数十只身上冒出红光的首领,象征它们的等级至少在鬼首以下,然后是四位接引仙女,分别站在四个方向。
鬼母、徐小东、雪琪三只鬼不见踪影。
除了最前面那批厉鬼之外,其余的鬼魂都在吞吐着黑气,进行着如同人类吐纳一样的动作,在它们集体的行动下,死气围绕着小镇,在以顺时针方向、做着缓慢的旋转。
这副恢宏而可怕的场面,令众人感受到了相当的压力。
“鬼母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叶小萌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