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失明之后,我一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整天将自己困在病房里面,不肯吃饭,不肯喝水。
我紧紧地抱着自己,内心很慌乱,我甚至不敢自己下床,因为我看不到东西,一下床就会摔倒。
现在案子还没有侦破,小伍去向不明,崔悦还被困在拘留室,还有开车撞我的凶手还没有找到。
小伍到底是不是凶手呢?撞我的人会不会就是她?
我正在苦苦思索的时候,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她的呼吸声很低沉,似乎不想让我发现她的存在。
但我还是发现她了,因为就算不是呼吸声,她身上的气味对于我来说,太熟悉了,毕竟都是枕边人了。
我轻轻地呼唤着她:是你来了么?
她忍住哭声,颤抖着说:是的,我来了。你还好吗?
我苦笑着:目前的情况不是很好,你知道吗?医生说我以后会有机会一辈子失明。
她哽咽着说:我知道,李sir和我说过了,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不是很乐观。
我问她:你不是应该在拘留病房的吗?为什么会被释放出来?
她说:现在有了新的疑犯,而且她的嫌疑很大,我自然被释放出来了。
我冷冷地说:可是我现在却盲了,这件案子的细节,我也帮不上忙。
门外传来另外一把声音:就算你盲了,也一样可以协助我们破案,找到凶手!
我认得这把声音,是李佩在对我说话。
有人在我面前坐了下来,我感觉得到她的呼吸,她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她给我的感觉,犹如过去一样,充满感动和安全感。
我举起自己的手,在她面前胡乱地摸索着,摸到她的脸庞,转移到她眼皮底下,揉着她的眼部神经:不要哭,不要流眼泪,丑!
她忍不住笑了:你反正也看不到!
李佩应该站在离我不远的位置说话:警方在郊区发现一部被遗弃的面包车,经过查证,证实是属于一辆失车。
而且这辆被遗弃的面包车还被人用火烧得面目前非了,只剩下车牌的位置依稀可以辨认。
我现在假设,开车撞到你的人就是凶手,你知道的事实在太多了,她这样做是为了杀人灭口。
也就是说,你现在掌握的线索很有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
我紧紧地握住崔悦的手:如果我知道的事情就是真相,那凶手应该是小伍了。
她和死者林平之有过男女关系之间的感情,当时是她出卖了林平之,林平之才会坐牢。
他一出监狱,应该立刻找小伍算账才对,可是为什么他在医院看到小伍,却要假装不认识呢?
而且在医院他也没有报复小伍,这倒是和他的性格有点不符合。
李佩没有说话,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我脑海里灵光一闪,问了她一个问题:林平之为什么会进医院?
她说:根据当时他录的口供,他是在一个后巷里被人袭击的,用砖头袭击后脑,导致脑部受到严重的创伤而进医院。
我好奇地继续问:他当时的伤势如何?除了后脑勺的伤势,还有哪个部位受伤了?
突然传来翻东西的声音,她应该在翻查照片。
找到了!林平之的后脑勺虽然受伤了,但是伤口不是很深,相反的是,他额头的伤势就显得较为严重。
袭击林平之的人是谁?我问她。
她用一种很遗憾的语气说着:不知道,根据林平之当时的口供,他说被人袭击的时候,看不到凶手的样子,所以不知道袭击他的人到底是谁!不过他始终都是古惑仔,警方不是很相信他的口供,但没办法,唯有将这宗袭击案子搁置一旁……
奇怪,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我好奇地说:我觉得很古怪,林平之怎么会看不到袭击他的人呢?他的前额和后脑勺都受了伤。
他当时在后巷被人袭击后脑勺,凶手用砖头砸了他一下,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回过头看着凶手,凶手不管,继续地用砖头袭击他的额头,他不停地往后移,拖了一条血痕出来。直到有人出现了,凶手只好丢下他,不管一切地逃离现场了。
李佩惊讶地说:他被袭击的现场真的有一条血的痕迹!可是,他为什么要对警方说谎呢?明明看到凶手的样子都不肯告诉警方,他为什么要包庇凶手呢?难道凶手威胁他,不准他说出事实?又或者凶手和他有亲人的关系?
我冷冷一笑:他不是包庇凶手,也不是凶手威胁他,他而是威胁凶手!
如果是他威胁凶手,整件案子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如果林平之将袭击他的人举报出来,那个人一定会坐牢。
为了先发制人,袭击他的人只有杀了他才可以免留后顾之忧。
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小伍呢?她曾经也是黑社会,力量惊人,绝对有足够的能力袭击林平之。
突然之间,响起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
我听到李佩应了一句,就开始在自言自语。她应该在讲电话,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小,应该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她的声音又变得很接近,应该走了回来。
她有点激动地说:“有线索了,小伍的老公向我们主动提供线索,说他老婆准备潜逃,让我们提前拦截她!”
鹤林和小伍在车上等待红绿灯过去。
他突然发出一声怪叫:老婆,我肚子很饿,肯定是早上没有吃东西,现在肚子很难受,要不这样吧,我去前面的便利店买点东西吃,填一下肚子,你乖乖呆在这里等我!
她很紧张地抓着他的手:不要吧?忍耐一下吧,到了机场,再买东西吃吧。
他在哄她:没关系,我很快的,等我一下就好。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下车了。
临走之前,他透过车窗对她说:“老婆!我爱你!”
她也很亲密地对他说:“老公,我也爱你!”
他很小声地说:对不起……
说完之后,他迅速地离开了。躲在转角处,拿出自己的手机,默默地拨通了999……
她还在车里傻傻地等着,眼看红绿灯快要过去了,红灯即将亮了起来,但是她老公还没有回来。
她开始变得很紧张,不断地在胡思乱想,嘴里在不停地念叨着:老公,你在哪里?快点回来……
这时候,远处开始传来警笛的鸣声,周围的警车开始一辆接着一辆地出现在附近。
穿着制服的警车开始下车,用传呼机在与其他的警察进行联系。
她很害怕,想逃走,想打电话给自己的老公,却发现自己的手机开始找不到了;接着她又想打开车门,下车走人,却发现车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反锁起来了,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打开车门。
一名警察在外面敲着她的车窗,大声地说:你好,小姐!我是警察,请你打开车窗,出示你的身份证!
她的手原本在很紧张地握着车盘,但最后慢慢地放松了。
她开始放弃挣扎了,眼神里面杂带着一些复杂的情绪。
到了最后,她默默地打开车窗,将自己的身份证递给警察,冷冷地说:我叫小伍!
又有谁看到她眼角的泪光呢?
她被带走了,徒留下她那窝囊的丈夫,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头,瘫坐在地下,留下于事无补的眼泪……
我呆呆地坐在病床上,思绪混乱,只有崔悦一直陪在我身边。
她知道我现在的内心是非常的慌乱,所以她没有烦我,只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没有说话。
我们互相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由她来打破沉默。
“我想得很清楚了。”她很冷静地说着。
“你想说什么?”我问她,我知道自己在明知故问,因为我早已经猜到她将要说的话。
“我们……还是分手吧!”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我感到自己的鼻子酸酸的:好端端为什么要分手?
她没有回答我,但是我感觉得到她在抽泣,没有哭,只是用鼻子猛地呼气。
“你……给我一个理由。”
“我有梦游症,随时会发作。”
“这个不算理由。”
“这都不算理由?为什么?”
“现在已经证明你在梦游的时候没有杀人,凶手已经锁定目标,也就是说,你的梦游症对社会是没有危害的。”
“只是这一次没有事情发生而已,下一次呢?谁可以担保我永远没有事情发生?”
“只要你不要给太大压力自己,梦游症发作的概率就会很低。”
“不可能!你在拘留病房的时候也已经说过,我的内心潜藏着阴暗面,包含着憎恨与愤怒,我早晚也会弄出人命!”
我压抑着自己: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你都要分手?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滴在我的手掌心上
她很难过地说:我不想连累你……
我们结婚吧……
她苦笑着:我们的问题不是结婚就可以解决得了的。
就算我们真的结婚了,那又怎么样,我们会生小孩,就算我没有再病发,完全康复了,我们的小孩也有机会遗传我的梦游症,还不是害了他,这对他太不公平了,到时候他的梦游症发作了,只会给社会带来危害。
所以,我们分开才是最好的结局。
我竟然被她说得无言以对,没有想到她想得那么长远。
门突然被打开了,发出吱吱的声音。
门口传来李佩兴奋的声音:太好了!小伍刚刚买了机票,想飞去美国,在去机场的路上,被警方抓了回来!
她现在就在警局里面录口供和招认罪状。你们说,这是不是好消息呢!
我们都没有说话,她小心翼翼地说:你们怎么那么沉默?
崔医生,你哭了……?
她没有回答。
那一刻,病房里的氛围非常的尴尬,周围一片死寂。
这次由我来打破沉默:既然抓到疑凶了,我也想听听她的杀人过程和杀人动机!
带我回警察局!我伸出自己的手,示意她扶我起来。
临走之前,我小声地对崔悦说:我们分手的事,等案子破了之后再说。
我搭着李佩的肩膀,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