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我慢慢地睁开眼睛,仿如沉睡千年的木乃伊一样。
我深呼吸着,坐直起来,从床上拐下来,看着闹钟,它现在正在告诉我,时针指向九,分针指向六,我调好的闹钟都没有响起来,一定是坏了。
我把闹钟盖着,伸了个懒腰,走出客厅,发现小燕正趴在茶桌上,甜甜地睡着。
她身下压着一本很厚的心理研究,想起来,她离开阴异村差不多有一年多了。
还记得那天,我遭到凶手的重击之后,脑部大量出血,当时医生建议我立刻开刀动手术,把颅内的血块取出来,顺便清理掉压在记忆系统的淤血。
那场手术据说进行了很久,差不多三个多小时。
医生曾经说过,当时我的伤势颇为严重,做手术其实情况并不乐观,成功的机率大概只有三至四成,但是如果不做手术,就必死无疑。
显而易见,我不得不接受手术,或者说,不做也得做,我根本无从选择。
我毫无感觉,只是知道自己身处在一片白雾之后,传出很多声音在呼唤我,我深受感召,无法放弃自己的生命,于是在鬼门关大开的一刹那,我“唰”的一下回到了人间。
当我对斯佳丽说出这一段的时候,她笑嘻嘻地说我白痴,还说我动了手术之后,没有以前那么严肃了。
事实上我也是这样认为。
但是手术成功之后,却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理。
斯佳丽回来的时候,还带着小燕一起回来。
她说,这孩子失去了父亲,伤心欲绝,不想留在阴异村生活,她很想忘记过去。
于是,她便随着斯佳丽来到这个属于我的城市。
其实,这可能并与我无关,因为是斯佳丽在老大临死之前的时候,亲口答应过他,会好好地照顾小燕的。
呃……她重情重义,原本是一件好事情,可是她居然把小燕交给我,还让我给她住一个房间,收留她之余,还要替她找工作。
甩锅这种活,估计也就斯佳丽最为擅长了。
我出院之后,呆在家里足足一年多了,医生曾经叮嘱我,好好休息一年的时间,然后才能参与工作。
这样我反而乐得清闲,不用工作,政府同样付我薪水,何乐而不为。
在这个期间,我建议小燕去报读了一个短期的心理课程班,没想到,她不读还好,一读还来劲了,二话不说深入去研究心理课程,现在给孙老师做助手。
孙老师是做什么的呢?嗯……她的职位和崔悦是一样的,心理剖析师,不过崔悦去了美国治病之后,一直都没有消息,她也从来没有联系我,估计我们之间的关系注定要走到尽头。
我并不难过,大概是我们的价值观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吧?
所以你不联系我,我不联系你。
她走了之后,心理剖析师这个职位一直空缺着,直到我恢复了记忆,小燕报读了心理课程之后,这位剖析师就由孙老师顶上了。
她很赏识小燕,觉得她观察入微,心细如尘,将来会是一位好的心理专家,于是邀请她做了自己的助手。
而事实上,小燕做了心理剖析师的助手之后,她的性格大变,仿佛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气定神闲,处变不惊。
说出来你也许不相信,她真的忘记了自己过去的一切,不过除了一个人。
他就是陈泰,他现在入住精神病院,由医生和护士看管,精神比以前好很多了,情况也比较乐观,至少没有袭击陌生人的意图。
小燕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前往精神病院看望他,他现在很开心,估计也忘记了自己有一个杀人如麻的挂名弟弟。
也好,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永远都记不起来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风呼呼地吹了起来,我这才想起来,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11月22,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很快便到圣诞了。
早上的气温总是低得可怕,我从房间里拿出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外套刚披上去,她便朦朦胧胧地醒了,疲倦地看着我,冷冷地说了句:早上好。
天气转凉了,不要睡客厅,回房间睡吧。我简单地对她说。
不知为何,她来到这个城市之后,开始对床有了抗体性,坚决不在床上睡觉,非要睡沙发,无论是刮大风也好,下大雨也好,她都会一成不变地躺在沙发上,从来没有想过回房间睡。
为此她总会无缘无故感冒,就算我劝了她很多次,她都不曾听我劝。
话还没有说完,她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不过这次倒好,她懂得自己拿被子盖好,这就是进步了。
我也回到自己的房间,情不自禁地盯着书桌上的手提电脑,它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工作了,自从崔悦不再与我联系,我也甚少上网,它基本上都在吃灰了。
我轻轻地抚摸着手提电脑,喉咙里不禁发出一阵阵的感叹声。
岁月不饶人,时间总会带走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上面有一封有薪假期的报告,上面的日期写着11月22.
没错,今天是我有薪假期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我就要做回原来的自己,负责验尸的法医许仲文。
有一些事情,我终究逃不了,要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在一间阴暗的密室里,一双处于黑暗之中的眼睛,正在盯着一位楚楚可怜的少女。
她叫艾伦,她穿着护士服装,瑟瑟发抖,蜷缩在角落里。
黑暗之中传出了让她害怕的声音……
站起来……是时候为病人打点滴了……
她哭诉着:不……求你了……放了我吧……
这是你的工作……你必须要这样做……
那双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让她深感绝望,泪如雨下,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不断地求饶。
神秘的眼睛充满了喜悦,变态地凝望着她……
早上七点半,我的手机便剧烈地响了起来。
如果我还在放假,那么这个电话多半是传销的,但是从今天开始,我正式恢复原有的职位,那么这就说明,罪恶的世界又在起了骚动,需要我们去平抚。
我迅速穿好衣服,在客厅穿好鞋子的时候,小燕还在熟睡,不过没关系,她很快便会接到相应的工作了。
我打开车门,发动引擎,这辆车,我已经很久没有开了,也差点忘记自己还会开车的事实,不过无所谓,我脑海的记忆控制着身体,熟练地开动了车辆。
冬天的气温虽然异常的低,可是这毕竟是南方,并不会下雪。
纵使是这样,寒冷的冬天,早上八点的时间段,大街上仍然是一片空旷,除了小部分苦逼的上班族和学生哥,其他的人估计还在被窝里和周公聊天。
如果一大早就发现了凶杀案,那么电台新闻一定会有报导,我决定先听一听。
电台的主持人,正在一本正经地报导起来……
今早清晨,清洁工人在大快乐街道的一条荒无人烟的后巷里发现了一副女尸,该女尸身上穿着奇怪的服饰,两脸苍白,死而不闭眼。
清洁工人被吓了一跳,当场报警,特案组的成员正在第一时间赶往凶案现场。
我左手搭在车窗上,不禁深深皱着眉头。
后巷已经被封锁,大清早的居民在后巷指指点点,现场的民警正在努力地维持秩序,穿着便衣的警察皱着眉头地询问附近的居民。
死者的父母跪在境界线外面,失声痛哭着,呼天抢地,恨不得冲进去,把自己的女儿摇醒。
温柔可亲的女警在安慰着死者的家属,尽管她们对死者的遭遇表示深深的同情,但是除了伤心之外,她们似乎也做不了太多的事情。
鉴证科已经在现场搜索有关证物,由于这次的凶案发生在街上,证物的分布范围估计会很广泛,他们也只得细心地寻找着相关的证物。
一名穿着黑色外套,神色严肃的男警员,充满戒备地观察着周围,他似乎在寻找着别样的东西。
和蔼可亲的女探员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问:你在看什么?
他有点生气地说:尸体在现场已经很久了,气温的下降会影响尸体,可是我们的新法医却迟迟没有出现,这样会导致很多有利的证据逐渐流失。
另外一位高高的女警,穿着深蓝色的制服,微微一笑地说:今天是我们的新法医第一天上班,也许他还没有适应呢。体谅一下他吧。
一位有点胖的男警也参与了谈话。
不对,我们的法医听说不是新来的,好像说是因为他之前在别的地方受了重伤,休息了足足一年的时间,今天才刚刚复职。
神色严肃的男警员生气地说:哼!不管他是谁,只要有命案发生,他就必须要准时到达,不管他是否受伤。
我们再等等吧。两名女警同时地说着。
大概是我太久没有出来的缘故,差点忘记大快乐街道的路线,绕了好几个圈,才到达传说中的案发现场。
我穿好法医袍,挂好自己的证件,呼吸平稳、微微弯下身跨过警戒线,进入凶案现场。这时候,媒体记者已经在向案发现场不断地拍照了,闪光灯不断响起。
迎面而来的是一位身穿黑色外套的探员,他冷冷地说:法医,你好像迟到了。
我抿着嘴巴,不屑地说:迟到并不会影响案情的。
我轻轻地从他身边走过,还碰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蹲下去,给自己的双手哈了一口气,然后戴上手套,快速地掀开盖着尸体的白布。
扑面而来的是一副冷如冰霜的脸孔,睁大着眼睛盯着我。
她也不是故意盯着我的吧?只是她的眼睛就此定住了。
我试探着她全身的温度,尸体还不是很冷,手手脚脚还没有开始僵化,血液开始凝固,尸斑开始出现。
我拨开她的头发,意外地发现,她那乌黑而美丽高贵大方的长发是假的,脸上干净无比,眼角有点模糊,双手平坦。
她身上穿着整齐又洁白的护士装,头上还戴着护士的帽子,顶上是红色,周围是白色。
奇怪,她的身上竟然一丝血迹也没有?
我顺着她的身体,目光一直往下移动,直到我发现了……她的双脚被无情地砍下来,完好无缺的裙摆煞是好看,只是当我撩起她的短裙,看到她的双脚被砍去的时候,内心不禁感到一凉。
双脚被砍下,裙摆竟然没有染到血迹,全身都很干净,一点也不肮脏。
这是凶手的作案特点?先杀了死者,然后再给她换上干净而整齐的衣服?
而且他还给死者化了有点浓的妆容,粉底还显而易见。
穿着黑色外套的男探员,很严肃地站在我身边,问:怎么样?!你检查了那么久,结果如何?
你们的上司呢?要知道,法医的验尸工作,只需要向特案组的主管报告,你们只是探员,并无资格听我汇报。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位高高的女子从警戒线走了进来,她穿着黑色外套搭配白色衬衣,要知道现在已经是冬天了,这样的衣着打扮,可以看得出她比较爱漂亮。
她向我走过来,我疑惑地问她:你是?
差点忘了自我介绍。她落落大方地说:我叫黄雁如,是特案组的主管,特案组所有棘手、处理不了的案件,全权由我负责。
这几位就是我的得力助手。
穿着黑色外套,有点古板严肃的是特案组的布鲁,他是整个特案组最为身手敏捷的。
而这位有点发胖,但是身材又不算太矮的是特案组的蝙猫,他虽然有时候是笨手笨脚的,可是他的脑袋很聪明的,比其他的人转得都要快。
高高的这位女警呢,叫玛丽阿,最擅长做资料搜集,凡是有关于案件的资料,她都能迅速地找到相关的记载。电脑绝对是她的强项与优势。
最后这一位和蔼可亲的女警,她是新来的,叫宗仪,很多事情还需要好好学习,所以她的能力暂时是最低的,不过她很可爱的。
我扭过头去,不看她们。
在我失踪、失忆的这段时间里,特案组的成员似乎来了一趟大换血,所有的人都变了,变成了一张一张陌生又亲疏的脸庞。
听说苏警官被派去北京分局了,他可算是扶摇直上。
只是徒留我一个人,继续为特案组效力,侦破那一宗又一宗的案件。
人都换了,看来我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他们了。
黄雁如保持着礼貌问我:对了,你现在可以向我报告尸体的情况了吧?以后你的尸检工作都必须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我点了点头:死者的双脚被砍去,但是致命原因还没有找到。
不过……
不过什么?她问我。
我们这次要面对的罪犯,极有可能存在心理变态的倾向,我们要迅速召开一个讨论会议,定下侦查方针,不然受害者只会无限量地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