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上了难得一见的西装。
其实我很讨厌衬衫和西裤的搭配,甚至出席一些很严肃的场合,我都尽可能避免穿西装出席的,别人也不会见怪。
可是,今天我要出席的是法庭的场合,为了尊重神圣的法庭,我还是穿得严肃,庄重一点比较好。
其实我很少出席法庭的场合,因为过往的案件都是证据确凿,而且人证物证都具备了,根本不需要法医官再出庭作证。
这一次却要例外,因为我们的有力证据实在太少,缺少说服力。
要令法官和陪审团相信一系列被告的罪行,只有从我的嘴巴说出。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可能我得小心再小心地注意自己的用词,因为据说罗律师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她很擅长在盘问专业人士的时候,找到破绽,然后断章取义,企图误导庭上的所有人。
所以,我这次最大的敌人就是罗律师,尽管我并不知道,她会用哪些计谋,哪些手段来推翻我的证供。
不过,我也不会怕她。
因为……樊敏仪需要我们还她一个公道,永久剥夺他人生命者,一定要付出沉重的代价,这个定律,将会千年不变。
我站在全身镜子前,整理了仪容,充满信心地对自己说:你一定可以的!
宗仪站在门口问我:许医生,你准备好了没有?快要开庭了。
或许是我很少上法庭的缘故,庭上的人员还是挺多的,陪审团、法官,庭警、被告栏,还有旁听的人。
他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我一步一步地跟着美丽大方的引导员来到法庭专业人士作证的地方。
我再次看到罗律师了。
她向法官大人微微地弯了一下腰,然后向着陪审团的方向,放声地说着:各位陪审团,我代表我的当事人否认谋杀,因为谋杀是一项非常严重的指控,我绝对有理由要求给我的当事人一个公平的审讯。
接下来,这件案子的尸检工作就显得很重要了,因为它将会影响我当事人所造成的每一项罪名的真实性。
她精神抖擞,信心十足地问我:许先生,请问你在本案担任哪个角色?
法医,简称验尸官。
请你简单描述一下受害者樊敏仪的受害情况。
我极力放松自己,双手放在栏上,从容地说:她的头颅在hallokitty的腹部内找到,被取出来的时候,头颅散发出一种极度浓重的气味,根据我检尸多年的经验,我绝对有理由相信,头颅曾经遭遇过烹煮,但只煮了一半,便被拿了出来,强行塞进一个狭窄的空间里,由于氧气不足,细菌滋生较为严重,导致hallokitty的腹部内长满了尸虫。
头颅表面也伤痕累累。
脸部浮肿,牙齿出血,伤口灌浓,整个脸部都长满水泡。
还有,头颅内的大脑被割了出来,颅内是空空如也的。
我相信受害者的大脑被残忍地取出,并且在生前遭受过惨无人道的虐待。
她信心十足地问我:请问你是如何判定这些伤痕是在生前造成的?
我一时之间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她在向我步步逼近:许先生!这里是法庭!我的问题你必须要回答!
请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究竟你是如何判断这些惨重的伤痕是在生前造成的!
请你清清楚楚在所有人面前回答这个问题。
我极度不服气地说:无法准确地判定。
为何呢?她明知故问。
因为头颅经过烹煮过后,很多表面迹象被破坏,无法从根本上判断这些伤痕是否在生前造成的。
所以你就单凭我的当事人有可能虐待过受害者这一点,就一口咬定脸上的伤痕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不是?!她严厉地问我。
反对!检控官站起来喊着,反对辩方律师提出毫无理据的推测。
法官说:反对有效!证人不必作答。
她眨着眼睛,微微地笑着,抖动身躯,从桌面上拿起一份档案说:各位,这一份就是受害者在生前欠下的债项,债主不计其数,我的当事人也是其中一个。
换言之,受害者因为欠债遭受虐打的,并不止我当事人一个,其他人也一样具有相同的动机。
检控官站起来说: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辩方律师作出毫无理据的猜测。
法官说:反对无效,辩方律师可以继续。
她继续地说着:受害者的职业会为她带来安全隐患,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你只可以证明我的当事人有袭击过受害者,并无充分的证据表明他有作案的嫌疑。
我有点激动地喊着:那是因为他把头颅烹煮过,破坏了大量的dna组织。他根本就是企图毁灭所有的证据。
法官敲击着,警告我:证人,请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我无奈地闭嘴。
罗律师又拿出另外一份档案说:这一份是许先生你早期的工作档案,里面大致上指出,你曾经因为一宗案件的尸检工作发生了严重的错误,差点导致抓错凶手,令他含冤受屈。还好最终挽回了一场悲剧。
由此证明,你的专业能力很难令陪审团接受你的判断。头颅脸部的伤痕是死前造成的。是不是啊,法医大人。
我彻底无言了,没想到,我多年前的一宗案件细则都被她翻了出来,不愧是专业的律师,查资料,问家宅,真的是非一般的厉害。
检控官站起来说:法官大人,我想传召本案的第一证人,陈燕芳小姐。
陈小姐,请问你今年多大?
十六岁。
你和本案中的第三被告是什么关系?
男女朋友。
你们的感情怎么样?
很好,不过他偶然会虐打我。
他为何要这样做呢?
因为他赌钱输了,所以拿我出气。
所以本案的第三被告给你的感觉是如何的?
她不敢看着被告栏那边,提心吊胆地说:暴力倾向,情绪容易失控……
请问大约在一个月之前,你在哪里?
我被第三被告邀请到一间破旧的单位里。
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女人被垂吊在半空中,下面围着好几个男人。
他们是谁,现在是否在庭上?
在。
请指出他们的位置。
她终于勇敢地把目光转向被告栏的四名男人的身上,用手指出了他们。
他们对她做了什么?
用铁棍袭击她全身,在她的伤口上涂满辣椒油,还逼她吞粪饮尿……
各种残忍的方式都虐在她的身上……很可怕……
全场的人员发出一片哗然,惊呼声盖过了法官敲打发出的声音。
法官皱着眉头说:肃静!肃静!
后来呢?怎么样了?
后来,我一觉醒来,便闻到一股臭恶的气味,他们其中一个告诉我,正准备把受害者给肢解了……
你亲眼目睹了全部?
没有……我不敢看。他们只是吩咐我煮面。
为何你当时没有选择立刻报警?
我有想过,可是我很怕……
你怕什么?
他们几个像个疯子一样,充满了杀戳的狂野脸庞,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我怕惹恼了他们,他们会以同样的方法对付我,我真的很害怕……
她抱着头,在庭上差点哭了起来。
那你为何现在又要出来指证他们?
因为……那件事之后,我的心一直很不安,经常做噩梦,梦到受害者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出现,勒令我把她的头颅还给她……
我很害怕……
这个噩梦困扰我很久了,我不能逃避自己做过的事情,我知道一定会有报应的……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也有份参与虐打受害者。
她的模样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我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
检控官从容地说:法官大人,我没有问题了。
罗律师淡定地站在阿芳的前面,不怀好意地问她:请问你什么时候开始不读书了?
初中。
但是,一般正常的女孩,在这个年龄阶段应该在学校读书才对,为何你不读书了?
不想读了。她斗气地说着。
是不想读,还是你性格太偏激,品格有问题,老师和同学都排斥你,不喜欢你,所以你才被学校赶走?
反对!检控官站起来喊着:法官大人,反对辩方律师对证人作出毫无证据的毁谤与侮辱。
罗律师说:抱歉,我收回刚才的话。
根据资料显示,你出来社会之后,似乎没有任何的雇佣记录,也就是说,你并没有工作?
因为第三被告一直在工作赚钱养我,他不让我工作。
罗律师抽出一份档案说:我这里有一份资料,上面很充足地显示着,你曾经有多次在公众场合吸食软性迷幻药的记录,有没有这样的事?
阿芳说:这和我的作供没有关系吧?
她严肃地说:你只需要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有……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
你只需要回答我有就可以了。
罗律师接着说:在学校的档案记录里,你还犯了几宗性质较为恶劣的盗窃案,最终留有案底,是不是?
是的。她惭愧地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了事情一样的孩子。
罗律师信心十足地面向陪审团那边:各位陪审团,相信你们也很清楚,本案的重要证人本身就是一名问题少女,有吸食迷幻药的习惯,也有盗窃的记录。
无论是品格还是信誉,都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同时,第三被告和她是情人关系,也曾经虐打过她,我不排除她是为了报复我的当事人,而凭空捏造事实来污蔑我的当事人。
检控官站起来说: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辩方律师提出人身攻击的用词。证人的品格与所作的供词,根本不会影响口供的可信性。
罗律师乘胜追击:本案的证人,可以为了利益而做出偷盗的行为,同样可以为了一己私欲而污蔑他人,我恳请各位陪审团不接受证人的供词!
法官说:我想提醒一下在座的陪审团,证人的品格和诚信度绝对影响供词的可信性和真实度,是否采纳证人的口供,希望你们考虑清楚。
阿芳激动得站起来大喊:我真的亲眼看到他们在虐待她!虽然我的过去是很糟糕,但并不代表我会说谎!
法官呵斥她:证人!请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否则本席会考虑控告你藐视法庭。
接下来的环节,就是四名被告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做一个简单、详细的描述。
他们四个似乎早就已经商量好,口径一致地作供。
他们只承认禁锢过受害者,并且虐打过她,但是并没有承认亲手杀害死者。
只是偶然发现她突然毙命,然后因为一时慌乱,手忙脚乱地肢解了尸体。
陈述的时候,他们脸上的神情毫无悔改之心,还发出令人心寒的笑声。
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深深不忿。
他们的作供估计是罗律师教的,因为她很清楚,警方根本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有杀人,证据都被毁灭了,所有的罪行都是从一个问题少女的口中得知,她就是抓住了这个致命的弱点,教唆他们不承认谋杀,只承认非法禁锢,虐待和非法处理尸体。
就是不承认谋杀。
法官说:本席现在宣布,暂时休庭,明天一早结案陈词。
退庭!所有人站了起来。
明天就是结案陈词了,最后的宣判结果如何?是否能让那些丧心病狂的恶魔遭受到应有的惩罚?法律是否会给出一个正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