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雁如开着车,忧心忡忡地看着车来车往的马路,副驾驶的椅子上,安全带没有扣起来,散落在上面,伴随着的是一封拆开过的信件,这一封信的署名是一片空白的,不过收信人的名字写得清清楚楚—道格拉。信的内容是什么呢……嗯……其实她的大脑里也在极力回想着信的内容是关于什么的,好像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你负我,我要你鸡犬不宁。
我所受的痛苦,必定加倍奉还。
水淹大地,罪孽重生!
你!即将遭受比死更难受的惩罚!
抱歉,其实是几句话,她的内心在强烈地挣扎着,她从来没有想过,犯罪嫌疑人的行为动机进展得如此神速,在毫无预备的情况下,令人防不胜防。在她研究着道格拉接到的信件以后,猛然意识到,全新的死亡方式似乎还没有出现,既然道格拉已经遇害,那么水淹大地的死亡方式会灌注在谁的身上呢?就在这个时候,她接到报案的电话。画面再次转回到她开车的状态,她伤神又费力地撑着额头,疲倦地看着前方的路,担心接下来会看到预想中的场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一切便太糟糕了。
我在半夜里外出,首先要处理的第一件事,哄crazy睡觉,她倒好,有童话故事不听,非要听什么《鬼吹灯》,害得我又要跑往书店,临时临急买了一本新的回来,坐在床头一页一页地念给她听,整个过程大概维持了半个小时左右,她终于忍受不了听故事的枯燥,挤出眼泪,不知不觉地昏睡过去,我替她盖好被子,捏着她的小鼻子,换好衣服,然后才出发的。车子停在一栋普通的小公寓前面,这里没有停车场也没有保安人员,我反反复复地阅读着黄雁如发送给我的短信内容,上面提及的地址的确是这里。情况有点不对劲,福特好歹也是一名著名的节目主持人,甚至在尝试着转移造型,打算进军歌手路线,这十几年的风风雨雨,他在娱乐圈的地位也不算很低,也没有不良嗜好,具有良好的、得天独厚的资本,试问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呢?不过既然这样没有保安,那么我就直接把自己的车停泊在路边,把证件挂在胸口,爬楼梯上十四楼……是的,的确是十四楼,一个十分不吉利的数字,而且没有电梯,这种间局的建筑物,福特会看得上这里?背后一定另有文章。随着升降机到达十四楼以后,b座的门光明正大地敞开着,拉起了淡黄色的警戒线,工作人员不断地用照相机拍摄着现场的环境。我低着头,走进案发现场,鉴证科的人员戴着手套在客厅收集着证物。一张普普通通的茶几上,摆着十几罐啤酒,碎小的花生豆散了一桌子,伴随着细小的花生壳。几本性质恶劣的色情刊物胡乱地被人扔在沙发上,地上有被打碎的玻璃杯,一台窄小的电视屏幕,正在播放着80年代的违禁电影,当中有很多令人脸红,羞涩的镜头。我戴着手套,拿起遥控器,按了暂停键。黄雁如坐在沙发的另外一侧,放下手中的汽车杂志,惊讶无比地问我:“你干嘛把电视机给暂停?”我不以为然地反驳她:“这是电视机吗?摆明是放的录像带,电视台绝对不允许这种片段播出的!“她摸着赤裸裸的男女,怪为可惜地说:”哎!没想到福特外表斯文,是一个敬业的主持人,台前幕后,所有观众心里的偶像!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色情狂!“我把那几本色情刊物收拾好,叠整齐,尝试着纠正她的看法:“眼见未必为实,或许是误会呢?你看,这房子一看就不是他的。”她无情地反驳我:“我查过了,这房子虽然写的名字不是他,可是楼下的监控记录到,他差不多一个星期回来住两天,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这一边的房子全是一些普通的住户,他每天出入又戴口罩又戴帽子,根本没有人认得他。而且屋内的所有日用品都很齐全,但从种类和数量分析,有很多是一次性用品,暂时可以肯定,他是一个人住的,而且有外带朋友回来的习惯。”“神经病……谁说外带朋友回来就一定是色情狂,你不让那些东西是他朋友的……”我话还没有说完,她便把一叠卡片丢在我面前,淡定地说:“这些全是我在他的房间里找到的,这些卡片全是援交小姐的电话号码,有学生妹的类型,人妻啊,少妇什么的。他的另外一台手机是没有上网的功能,只能用来打电话的,我找到上面的通话记录,与上面卡片写着的号码是完全吻合的。换句话说,他一直都有寻花问柳的生活习惯,并且乐在其中,乐此不疲!他每次带回来的朋友,相信就是性工作交易者。他的房间里还有很多情趣用品和皮鞭之类的物品。一句话概括:他具有被性虐待的嗜好!”我不禁把身体往后倾斜,古古怪怪地尖叫着:“看不出他这么变态!这房子会不会有艾滋病毒感染?”她会心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放松:“他购买了大量的避孕套,相信做足安全措施,不会有危险的。”我始终都感到惊心动魄,心有余悸地站立起来,皱着眉头问:“尸体呢?尸体在哪里?”“鸳鸯戏水嘛,尸体在浴室里,风流快活地浸泡着。”
发现尸体的是楼下的保安,他在巡逻时,发现了他的门没有关,周围静悄悄的,屋内又在播放着违禁片,保安在门外呼喊他,没有反应,出于好奇,他便走进了客厅,发现浴室的水迹流了出来,然后循着水迹流出来的方向走过去,接着便发现了浴缸里的尸体。最后他第一时间打电话报警。警局的同事都下班了,只剩我一个人在那里,所以我就临时组织了几个同事一起过来现场勘察。
话已至此,我眼睁睁看着半个身躯隔离在浴缸外面,整个头部沉在水深处的尸体,心里可不是一般的滋味。他没有穿着衣服,裸着身体,就穿了一条内裤而已。双手贴在浴缸的侧边,无力地耷拉在上面,浴缸里的水估计起初是满满的,只是在挣扎的过程中,水才被挤了一大部分出来,我踩着湿漉漉的地面,艰难地把尸体的头部扯了出来,突兀着的大眼睛,整个眼球泛白着,底框还伴随着细小的血丝,水迹从头发部位滴落,像一场细小的雨灾似的。我绕到他颈部后面,发现了一条印痕极深,泛着血红色的手印,五个关节的皮肉被刺破了,很明显凶手有留长指甲的习惯,而且很尖锐,稍微轻轻一碰便刺穿颈部的皮肤,伤口被水长期浸泡着,已经皱巴巴,非常难看。颈部有淤痕,形状呈手掌的五指竖起的爪子,皮肉被刺破,说明凶手当时非常愤怒。死者的掌骨有折伤的迹象,但是并非遭受外来袭击所导致,初步估计是撞击在浴缸上所形成的。他的身体表面还有很多曾经被鞭打过的痕迹,新伤加旧患,伤痕累累。但是这些伤痕在后期都没有做过外敷或者任何的药物治疗,全是自然痊愈的。一个人受了伤,却没有第一时间去处理伤口,也没有做任何的补救措施。要么他没有钱;要么他很享受这些伤口为其带来身体上的愉悦感,乐在其中,一种兴奋不已的意欲抑压在心底里。她站在我身后补充了一句:“在客厅外面找到一件细长的浴袍,很干净,没有弄湿,也没有弄脏,看样子像是匆匆忙忙丢下的。”我丢下尸体不管,歪着眼睛凝视着门的角落,疑惑地不断反问自己:“角落的门上原来是放什么东西的呢?空出一大截的位置,相信是被人拿走了。小刘站在浴室的门口,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纸箱说:“报告警官,我们在死者房间的角落处找到这么一箱东西,他放得很隐蔽,而且保存得很小心,完好无缺的那种。里面或许有更重要的线索。”她不禁赞叹他:“很好,先拿回去吧。”我托着下巴,伤脑筋地重新走出客厅,煞有介事地说:“门没有被破坏过,不属于强行闯进室内犯罪,现场有准备好的避孕套和情趣用品,死者当时可能打电话预约了援交小姐上门,客厅的浴袍就是最好的证明,可是她为什么会匆匆忙忙地脱下浴袍逃跑呢?”
黄雁如摇晃着我的手臂,把我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并加以追问:“嗯……关于死者的死亡时间,你可有结果?“我无奈地凝望着浴室内的尸体,回答她:“根据尸体的温度探测以及尸斑浮现的情况,初步估计死亡时间为晚上的九点至十点左右,主要死因是头部被人强行按压在浴缸里,水从鼻孔,呼吸道大量涌进,最终死于溺亡。这只是初步估计,至于是否活活溺死,还得等待解剖尸体,再作进一步详细的检验方能知道。”她小声地对我说:“关于福特是色情狂的事,暂时先将消息封闭吧,毕竟他是一个公众人物,如果贸贸然将他的生活习惯公开在世人面前,那将会造成非常不良的影响。而且你知道的,他还有一个即将要在伦敦举行婚礼的未婚妻,此事一旦泄漏,后果将会不堪设想。”我点了点头,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放心吧,尽管我只是高级法医,也会遵守相关的专业守则。”“这就好了。”她安心地笑了起来,可见她调查这宗案件所承受着多大的压力。我心里在想着,如果以后秘密还能是秘密,我就必须再重新购买一台新的笔记本,体积一定要很轻薄很小,占地面积不会太大,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不可以让crazy知道它的存在,更加不可以让她注意到它,否则我将会毫无私隐权可言。黄雁如急着把现场所有的色情刊物和相关的物品全部带回警局作证物处理。福特的未婚妻没有找到这边来,她还没有知道自己未婚夫的死讯,她不知道这座公寓的存在。故此,她的杀人嫌疑基本可以排除,同时可以锁定嫌疑人的基本身份—她是一个女凶手!这一次凶案的杀人动机与事业、名利、欲望、权利是毫无关联的。情杀的动机倒是显得煞有介事,这一回,她要对调查内部重新洗牌,案情总结和预设立场都要重新评估重新分析。恐吓信可能与谋杀是毫无关联的,杀人的顺序根本就不是有心安排,杀人的方法也并非刻意营造的,寄恐吓信是一宗案件;谋杀案可能又是另外一宗案件。
你负我,我要你鸡犬不宁;水淹大地,方能清洗罪孽。还有其他的语句更能生动直接地表达凶案现场所看到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