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警官坐上了电梯,在那狭窄的空间里,她显得那样局促不安,回想起那天的会议里,她自己的行为是那样的大胆,虽然黄雁如嘴上没有说什么,看起来也很疲劳,但要说完全不介意,那的确是不太可能。
她想着想着,心里越是心慌意乱,就在今天早上,她被黄雁如的留言短信呼召到办公室里,只要这电梯门一开,再往延长的走廊前进大概八分钟的路程,她就会正式到达黄雁如的办公室,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对方那副嘴脸,颇为不满地嚷着:你还挺胆大妄为的。
就在这个时候,电梯的门打开了,她的思绪瞬间归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如履薄冰地踏出电梯的门,战战兢兢地朝着上司的办公室前进。她站在门口那里,深呼吸着,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一点,还要装作表面若无其事的样子,手扭开门锁,推开门进去,故作轻松地说:你找我?
只见她坐在电脑前,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盯着电脑屏幕看,钟警官也好奇地凑了过去,嘟囔着:你在看什么?
“神秘人留给我们的光碟,你不妨看一遍这个片段,看看哪里不对劲。”
她将进度条从最尾拉到最开始的状态。
在暗淡无光的环境里,一名少女被囚禁在一个铁笼子里,动弹不得,衣衫褴褛,头发蓬松,典型的贞子打扮。她不断地挣扎着,手里的铁链发出的碰撞声音刺耳得很,紧接着就是声音的播放,一把类似于旁述的声音从视频里插了进来。
她按了暂停键,平静地问:你对此视频有何看法?
钟警官拉来一张椅子坐了下去,寻思着说:这声音……不像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像是利用电脑技术混合制造而成的声音,他刻意将声音弄得那么恐怖,如此绝望,可想而知他的感受是怎么样的。但最奇怪的是,就是被囚禁在铁笼子里的少女,她虽然也在镜头里,披头散发的,不断地挣扎着,但我们根本看不清她的样子,说不定那只是一个人体模型也说不定,周围的环境如此恶劣,一般人看不清楚的。
黄雁如点了点头说:没错,的确是这样,对于凶手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阻止我们看这个女人的模样,至今仍然是一个谜,但他在录影最后的时刻不断地强调着,她的时间不多了,让我们赶紧救她出来。首先,这个人是谁呢?他为什么要策划这一切呢?
钟警官恍然大悟地说:苏菲的脸被活生生地剥落,苏音至今去向不明,我做一个大胆的假设,短片里,被囚禁在铁笼子里的少女就是苏音,而凶手执意要求特案组在毫无外来支援的情况下,寻得苏音的踪影,显然他的内心是充满矛盾的,一方面他很想杀了苏音,一方面又觉得苏音不应该死,她应该得到相应的救赎,于是他看上了特案组,这个屡破奇案的小小分组就是他唯一寄托的希望。
黄雁如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咖啡,黑色咖啡渍落在她的白衣领,只见她嘟着嘴,毫不介意衬衫被弄脏。
“现在呢,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个神秘人是如何充分地掌握我们内部人员的情况呢?“
说到这里,钟警官就搭不上话了,因为那么多人之中,就只有她一个没有收到神秘礼物,她是所有人之中唯一一个可以带有理智分析的一个人。
”依我看,调查苏菲身边的同事或者朋友没准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一个被杀死,另外一个被囚禁,凶手肯定是同时认识她们两姐妹的,并且有一定的恩怨分明。“
黄雁如又喝了一口咖啡,苦着脸抱怨:哇。这咖啡是真的苦。
钟警官恭恭敬敬地问:那么,问题来了,你找我过来,该不会只是为了研究这个光盘里的短片那么简单吧?
”当然不是,我已经邀请了苏菲的经纪人回来协助调查。“
”经纪人?“
”没错,就是苏菲与苏音的经纪人,她们是被同一个经纪人管理的,要直接了解她们的私生活,找她们的经纪人是最快捷的途径。“
钟警官这一回倒是明白了自己上司的意图,恍然大悟地说:你急着要找我回来就是为了她们的经纪人?
黄雁如放下手中的咖啡,饶有兴趣地问: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找你?
“哦,没事。”钟警官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动着:请问为什么要找我呢?说到盘问的技巧,田青的经验比我更好。
黄雁如苦着一张脸再次抱怨着:这咖啡实在太苦了。
说罢,她将杯里的咖啡倒在垃圾桶里。
“我们都被这家伙吓得不轻,精神上的冲击是最严重的,尤其是许医生,他现在估计都没有心情思考任何的问题。我们这个团队估计只有你和莫求还能保持理智的判断能力,但莫求要照顾她的母亲,最好的人选就只有你了。”
门外进来了一名前台人员,她在提醒黄雁如:模特公司的经纪人张雨幕到了,她就在外面等候。
她朝钟警官做了一个眼神暗示,钟警官似懂非懂。
“带她去审讯室吧,我稍后就到。”
黄雁如的手搭在钟警官的肩膀上,如托重负般:审讯就全靠你了。
“一切就交给我吧。”
张雨幕被警务人员带到审讯室里,孤独彷徨地待在一个相对狭窄的空间里,她穿着黑色衬衣包裹着白色衬衫,紫色的性感内衣在低领v字型的若隐若现下显得尤为诱惑。她拼命地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在仅剩余的空间里不断地来回走动着,手机很有规律地响了起来,但是她没有接,一脸冷漠地挂掉所有的来电,焦虑不安地渡步。
钟警官不慌不忙地喝着黄雁如刚才所喝的那个牌子的咖啡,其实也没有她所说的那么苦。
警官小姐,可以进去了。有人在提醒她。
她做了一个且慢的手势,喃喃地说着:先让她紧张一会,这样才有把握。
六分钟过去了,她看了看时间,嗯……时间差不多了。
她推开门进去,张雨幕立刻哔哩吧啦地吵个不停:你们是怎么做事的?邀请我回来协助调查,将我一个人留在这个如此糟糕的空间,三面墙壁,一面玻璃,还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连水都没有一杯!
她手里端着一杯暖烘烘的咖啡,没有喝过的,她笑着将咖啡递到对方的手里,对方看了看手里的咖啡,所有的怒气与不满瞬间烟消云去,她仿佛知道这个女人的弱点在哪了。
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坐。
张幕雨坐了下去,喝了一小口咖啡,顿时皱着眉头抱怨着:这咖啡太苦了!天哪!
她蛮有自信地笑了一会,手指在桌面上来回地弹着,思索了一会才说:嗯……这次请你回来呢,主要是为了调查你旗下的模特苏菲被谋杀的案件,有一部分关于她的问题,她的情况,我希望你这边可以好好地合作,做到知无不言,你懂我的意思吧?
张幕雨深锁眉头,严肃端庄地说:介意我吸烟吗?
她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自动自觉地跑过去关掉摄影机,冷冷地说:现在可以吸烟了。
张幕雨从挎包里掏出一包女士香烟,薄荷味的,吸起来会很清凉。她将烟叼在嘴里,手在挎包里翻来翻去,她在找打火机,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此时钟警官已经帮她点燃了香烟,她眯着眼睛,心满意足地深深吸了一口,美好到极地赞叹着:一根香烟足以令你忘掉所有的压力、烦恼……这玩意比毒品更好玩,你无法想象,一根香烟的作用有多大。
她捂着嘴巴说:趁早戒烟吧,虽然是很老土,但还是那句话,吸烟有危害健康。
张幕雨轻轻地笑着,弹了一下烟灰在烟灰缸里,摇摇头说:很抱歉,道理我都懂,但是离开了这玩意,我的人生就没有乐趣了。
“生命比乐趣更为重要?”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这样。”
“这听起来很糟糕对吗?”
“不……像你这种那么有人情味的警察已经不多了,真的!”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要知道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很快,张幕雨的香烟就吸完了,她过瘾后,闭上眼睛,脸朝着天花板,冥思过后,她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想知道苏菲的情况?我最后一次见她是上个月的中旬。”
她挺难受地紧锁眉头,问:慢着,你旗下的模特遇害了,莫名其妙,毫无预兆地被人杀害,从刚才进来到现在,你脸上一点哀伤的情绪都没有,毫无反应,这恐怕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吧?更何况你们的关系那么亲密。
张幕雨轻蔑地说:没错,苏菲的确是一名很专业很出色的模特,而她本人也很性感、美丽、奔放。她为我带来了很多的财富,我这几年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但同时她也为我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烦恼。
“这话怎么说?”
“我就这样说吧,苏菲虽然在大银幕上很性感美丽,性格也很随和,但在私底下,她很爱搞小动作,搬弄是非,挑拨离间;而且她还很爱出风头,每次登台走秀的时候,她都会用尽方法去抢镜头,包括故意走光,穿低胸装,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她的这种做法严重影响了其他女模特的发挥机会,就像一束阳光将其余的阴影全部都给驱散了。我旗下的女模特很多都对她不满,甚至联合起来投诉她,但我只能视若无睹。”
钟警官冷笑着:怎么?连你也那么宠爱她?
张幕雨摊开双手说:“宠爱她的人可不是我,而是我们的大老板,她很得大老板的喜欢,无论她的行为有多过分,都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庇护,我也无可奈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与她合作。说实话,要是哪一天我做了大老板,我肯定第一时间撤了她,因为她真的很过份!”她说完最后一句,瞪着的眼睛都快要挤出来了,满满的恨意,一瞬间就爆发出来了。
钟警官看得有点入神,一时半会弄不懂对方突如其来的眼神是怎么一回事。
“那这样说,就真的没有人喜欢苏菲女士了?”
“你可以这样说,私底下很多人都恨死她了,甚至有一些根本不愿意与她同台演出。”
“那会不会因此这样,所以有人暗中动了谋杀她的念头呢?”
张幕雨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
“不会的,她们的恨意顶多是来自工作上的,私生活是没有受到干扰,或者表示不满。一份工作而已,镜头被抢了,风头被抢了,顶多就暗自骂两句而已,如果要说严重到杀人的程度,我想……这个概率是微乎其微,因为没有人会为了一份表面光鲜亮丽,实质世态炎凉的工作而去铤而走险。再说了,我那些女模特个个都是胆小鬼,看到蟑螂都怕得要死,怎么会大胆到活生生地剥下一个人的脸呢?这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在我认识的女模特里,确实是没有。”
“这么说,因为工作上的不满而产生杀人念头的确不太可能。”
“可以这样说,再说了,她们现在只顾着赚钱,伤天害理的念头完全是没有概念的。”
钟警官默默地用笔记录着这一切,颇为伤脑筋地说:苏菲究竟得罪了谁呢?
张幕雨无奈地说:这个问题我就回答不了你了。
“那好吧,我们再来谈一谈苏音吧,她也是你旗下的女模特。”
“苏音啊?她倒是挺好的,文静内敛,做人做事都很低调,与其他的女同事相处得很好,本身也很有气质,但从来都不恃宠生骄,为人很随和,很多人都喜欢并且愿意与她做朋友。不过就可惜了她的脸。”
“她的脸?她的脸怎么了?”
张幕雨惊愕不已地问:难道你都不看新闻的吗?
她摇了摇头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约在五个月之前吧,苏音接了一个商场的活动,在晚上的时候举行的。我们的老板为了这个活动令人印象深刻,他加大投资,在现场布置了烟花效果。本来所有的安全措施都已经检查过,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没想到,那天晚上在登台表演的时候,那烟花好像被谁动过了一样,喷射的范围与强度比之前测试时的要高很多,火花效果失去控制,犹如一只脱了缰的野马那样,肆意地燃烧着。由于当时是苏音一个人在舞台上走动,那火花将她的脸彻底烧毁了,经过医生的尽力挽救,只救了百分之二十的皮肤安然无恙,但也也无补于事,因为她的脸部面积有将近百分之八十的区域被严重烧伤,除了植皮之外,再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使她恢复到原本那张精致的脸庞。”
钟警官听了之后,心脏隐隐作痛,脸部痒痒的,或许是心理作用了。
“那一次的烟花事故只是一场意外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那一次的事件迅速被压了下去,所有的媒体报导也没有再提过,只是在电视新闻上提了那么一次,然后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就像言论恐怖那样。”
“苏音呢?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应该会很大吧?”
张幕雨冷笑着说:“这还用说?一个天生丽质的女孩,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导致脸部严重毁容,毁了职业生涯不说,以后走在大街上都会饱受别人的指指点点。当她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时,她无法接受自己毁容后的模样,情绪很激动,最后被强制送进了精神病医院修养,目的是要平复她那痛苦、绝望、撕心裂肺的心情。”
“她住了多久?”
“嗯……我有去探望过她,好像就两个月吧,她自我恢复能力很快,慢慢地接受了自己被毁容的事实,并且通过心理医生的临床测验,心理医生亲自签署同意书,批准她出院,然后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圈子。”
“重新回到原来的圈子?这是什么意思?”
“我请了她做我的私人秘书,她很老实,为人又勤快,还不爱计较。这么好的女孩我当然会留在身边,只是我要尽量让她错开所有美丽女孩的照片,我怕误触她内心脆弱的一面。”
“她住在哪间精神病医院?”
张幕雨在白纸上写了一个新的地址。
“仁爱医院,精神科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