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卵子双胞胎是单卵双胞胎,由一个精子与一个卵子结合产生的一个受精卵。这个受精卵一分为二,形成两个胚胎。由于她们出自同一个受精卵,接受完全一样的染色体和基因物质,因此她们性别相同,且就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那样,有时甚至连自己的父母都难以分辨。不过较为幸运的是,就算是外貌完全一模一样,内心与性格也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样,一定有分别的,就像这世界不可能有完全一样的两片叶子那样,是同一个道理。
“王先生你是苏菲两姐妹的养父,相信你当初也会有同样的感觉,她们两姐妹很难辨认,如果不是她们身上挂着那一块精致的玉佩,相信你也会随时认错她们其中一个。”
我带着王境走在通往停尸间的走廊上,最近立法会出了新的议案,停尸间除了法医及其助手之外,谁也不允许私自进入停尸间的范围。一来是为了保护受害者的遗体,免受不必要的侵害;二来是为了确保尸体无人触碰。这个案例一出,很多地区已经严格执行,包括我们这边行政特区,更是第一个实施的城市。
然而就是这个规定,将我从失意的状态中拉了回来,我不得不振作起来,重新面对这一宗案件。
昨天晚上开始,我就已经接到钟警官的来信,她表示让我带领苏菲的养父也就是王境,前往停尸间进行认领尸体。本来对于苏菲遇害的事,我们都已经是深信不疑,不知为何钟警官会制造那么一出滑稽的闹剧,不过也好,她这样做表示她已经有了很重要的头绪。
但令我很困扰的是,王境从踏入停尸间开始,脸上全程表现出一副阴沉沉的感觉。
从我带他进来开始,为他穿上透明衣服,戴上口罩与手套,我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陈述着,用尽风趣幽默的语气说给他听,可他仍然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是我自讨没趣,于是我乖乖地闭上了嘴巴,默默地带着他来到停尸间的中央,苏菲的尸体就摆在靠近左侧倒数第二个。由于这个月出现了好几副新的尸体,有时候我也会弄混,不过还好,这一次没有出现意外。
我们的脚步停在那里,我用左手在他面前打开了那张白得刺眼的布,一副冷冰冰、寒气逼人、眼珠被挖走、脸被活生生剥下来的尸体。他直勾勾地望着尸体,异常的冷静。我假意地笑着:王先生你真是很镇定,我自问做了那么多年的法医,对着尸体是家常便饭,那些尸体就像我的朋友那样,那样亲切,但有时候对他们对久了,偶尔也会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我自己也会有害怕的时候。更别说是你,你肯定连尸体都很少见吧,但你真的看起来非常的冷静,完全动摇不了你的内心似的。
他面无表情地说:或许是我最近遭遇的打击太多,两个女儿,死了一个,另外一个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恐惧,哪怕有一个万人坑的尸体,我也不会感到害怕。因为她就在我眼前,我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存在!说完,他突然伸出了手,抚摸着那张被剥下来脸皮的部位,看着他抚摸的手势,我心里疙瘩了一下,感觉很身后一阵凉意。
“我们的同事在苏菲的遗物里找不到那块玉佩,在她身上也没有其他的发现,那块玉佩是谁拿走了呢?”
他无所谓地说:或许是那个该死的变态杀手看上了那块玉佩,以为很值钱,所以拿走了。
我觉得有必要向他解释一番:根据苏格兰场的犯罪心理学研究,一个变态的杀手,是不屑于财物的拥有。简单来说,一个为财杀人的凶手算不上变态杀手,往往最变态的杀手是感受不到任何的环境。那一块可以证明她身份的玉佩偏偏不翼而飞,会不会是凶手不愿意或者刻意要隐藏死者的身份,不让我们知道呢?
“这是你们这些警察的职责,况且苏音也失踪了,他根本没有必要隐藏苏菲的身份。”
“那如果我跟你说,摆在你眼前的尸体不是苏菲而是苏音,你会相信吗?”
“相信。”
“为什么?”
“因为她身上没有了那一块玉佩,我也不确定她是谁。”
他终于被我带进了我的私人领域了。
“这就是我要找你过来的原因。她们虽然是两姐妹,但日常生活中的一些习惯肯定不一样吧?或许她们身上会不会还有其他的特征是可以证明她们身份的呢?”
“苏菲的眼睛小时候被感染过,眼白的位置会出现若隐若现的红丝,在灯光下看,才会浮现。”
“可是……这副尸体恰巧被挖走了眼睛,这个说法得不到充分的验证。”
“苏菲读三年级时,曾经从树上摔下来,所以她的肩膀会有一处明显的旧伤痕,相反苏音是没有的。”
我下意识地抬起尸体,从下往上看,尸体的肩膀的确有一处旧伤痕。我慢慢地放下尸体,喃喃地说:看来她真的是苏菲。
他冷冷地说:我在进来的时候已经偷偷地看过肩膀的伤痕,我很肯定她就是苏菲,不可能是苏音,但你们偏偏要认为她不是苏菲?
我默默地将白布重新覆盖在尸体的上面,祈祷了一番。
“很抱歉,我们只是想弄清楚这个问题而已,因为玉佩在这个时候找不到,的确很可疑,你觉得呢?”
“我觉得……那凶手如此变态,如果你们不及时抓住他,相信很快又会有人遇害。”
我夸张地发出笑声:王先生你好像未卜先知,早就猜到凶案会继续发生似的。
“我只是觉得凶手的变态程度已经超乎我们的想象了。”
“其实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
“你对两个女儿,究竟有多了解呢?会不会说,你根本不了解她们的性格呢?”
他双手落在白布上,高高地扬起那块白布,寒气逼人的尸体再次暴露在我眼前。
“如果我了解她们,她们就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是我的责任,一切都错了,对吗?”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我只好尴尬地说:王先生,时间差不多了,停尸间的探访时间不可以超过半个小时。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过身离开,我一直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情竟然莫名其妙地闹腾起来了……
说真的,他真的很奇怪。
“王境真的确定了那副尸体就是苏菲的?”钟警官坐在黄雁如平时的位置那里,摇摇晃晃着椅子,极其夸张地问着。
我站在她面前,无所事事,于是便随意地收拾着大部分乱糟糟的文件,整理好,按着时间一份一份地排列好。
“一个对着她们二十几年的养父,难道还不比任何一个人更清楚?这不会错的。”
她拿着笔顶着桌子说:可是你的表情在告诉我,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将散作一团的笔纷纷插回笔筒里。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去,移动着带有轮子的椅子,望着天花板说:王境对着苏菲的尸体其反应过于冷静,冷静到有点不可思议。按道理来说,他的反应不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说,你在怀疑他?”她问我。
我摇摇头:不清楚,但他的确很可疑,看他的样子还挺内疚的。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坐在桌子上,好奇地问:对了,他有没有提到苏音毁容的事情?
我倒是想起这件事了。
“没有,这也是很奇怪的一个现象,苏音被毁容,他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接着苏音被送进精神病院的事情他也在刻意地回避着,他根本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你说,苏菲遇害,与苏音被毁容有没有必然的关联?或者某种微不足道的联系?”她在问我,我陷入了沉思。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需要一份关于那次意外事故的事后报告。”
她低下头在抽屉里翻动着,我看着她好奇地问:黄雁如的私人抽屉你也能打开,看来她真的很信任你,至少从现在开始是这样的对吗?
“还好吧,我接手了这宗案件,很多事情需要配合的。那一次的意外事故的总结报告她早已经找回来,呐,就在这里。”
她打开了一份蓝色的档案,我抱着好奇的心态拉了过来。
官方解释结果为,现场的火花供应商表示,这一次的火药质量是没有问题的,可能是份量多了,所以导致了意外的发生。
质量与份量,如果同时出现问题,是否就足够构成一宗意外事故了呢?
接着,我又拿来了之前两次商场活动的烟花效果的火药配制表,一共是三份,我一个选项一个选项地对比着。
很快,问题就浮现了。
我问她:苏音登场中所使用的烟花效果,其火药的供应商与之前的是同一个吗?
她不以为然地说:当然不一样,前面两次的烟火供应商是’通明’;出现意外的是’通明’的死对头’通火’
‘通火’供应商提供的火药效果很逼真,也很猛,也因为火药的效果刚猛,很少人会使用’通火’供应商的火药。还有一件事挺奇怪的,本来该商场活动的供应商不是’通火’的。是后来临时临急换了一个供应商,才是它。
我困惑地问着:无缘无故怎么会更换供应商呢?
“我看看……天哪!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被她这么一惊一乍,我都被她弄得紧张起来了。
‘通火供应商是张幕雨找回来,作为后备供应商。“
我假设地说:假设本来的火药是没有问题的,后来临时临急换了供应商,那些火药就变成了黑火药,猛烈程度更甚之前,而且份量只要控制不好,酿成意外是在所难免的,也是意料中事。但张幕雨没有必要毁了苏音吧,她是指望苏音给她带来可观的收入,毁了她等于断了自己的财路,再说了,苏音的人品是出了名的好,她也没有理由害她啊。
她挺伤脑筋地说:现在最烦的就是,张幕雨说的,与小琴梦泽她们说的,完全是两码事。一个说苏音是好女孩,苏菲是坏女孩;可另外一个却说苏菲是好女孩,苏音才是坏女孩。究竟是谁在撒谎呢?她们说的都不一样,但她们完全没有必要说谎吧?
“张幕雨要害的人不是苏音,而是苏菲!”黄雁如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本瑞丽杂志,钟警官被吓得连忙站起来。
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她胸有成竹地说:因为我问过模特公司的高层,他们表示,本来那天的活动演出是苏菲的,但她临时有事,出席不了,于是候补模特就落在了苏音的身上。哦,对了,我还要强调一件事,当初极力推荐这个活动演出模特为苏菲的人是张幕雨,这个活动是一个外国的商家出经费赞助的,决定谁出场,大老板也没有权利,但张幕雨就有这个能耐,因为她与那外国商家的关系很好,是长期的合作关系。
钟警官皱着眉头、困惑不已地说:那就不对了,张幕雨那么讨厌那么痛恨苏菲,如果有选择的权利,她一定不会选择苏菲的,可她偏偏这样做了,究竟为什么呢?
黄雁如叉着腰面向着墙壁说: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苏菲的手机,这倒是一个盲点。
钟警官笑了笑,老有把握地说:放心吧,那台不翼而飞的手机很快就会重新出来。
我们异口同声地问她:你确定?
“在昨天,我已经委托远方的莫求,替我寻找那台丢失手机的具体位置。”
我惊愕不已地问她:这也可以定位?
座机电话就在这时响了起来,她得意洋洋地开了扩音器。空气中传来莫求那把久违的声音。
“苏菲那部手机的位置我大致上已经查到,我透过运营商的资料库进行位置分析,只要那台手机一打开,我这边就会显示出具体的位置。红色的点就代表着手机的匿藏点。”
“真是神乎其技!”我不由自主地感叹着。
钟警官盯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的地址,默默地收拾着随身物品,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往外跑,黄雁如还想追上去,钟警官回过头说:我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处理,请不要跟着我。
她很容易就妥协了,我凑在她耳边说:别追了,追不上的。
于是,我又被她暴打一顿。
钟警官开着车,心事重重地眺望着远方的道路。
她凭着记忆中的走廊,胡乱地寻找着貌似正确的房子。
刚刚走过去,门就被打开,一名男子很生气很暴怒地往外跑,只见张幕雨从房子里追了出来,扯着嗓子喊:你走啊!你走了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之后,她的眼睛稍微往前转移,看到了钟警官,两人的目光凑巧地对上了。
张幕雨极其失落地欢迎钟警官入屋内,其实钟警官心知肚明,张幕雨现在的心情显然是非常的紊乱,她不该在这时候还来打扰她,但有几个问题她一定要问清楚,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她给钟警官倒了一杯茶,随即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很沮丧地低着头,声音从手掌里传了出来。
“你来找我做什么?”她放开了捂着脸庞的手,扭过头问着。
“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呃……是我弟弟,他今天博士快要毕业了。”
“刚才你们在吵架吗?”
“不能算吵架吧,只是某些事情达不成共识,其实还好,我们的感情很好的。”
“看样子你很生气耶。”
“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关于苏菲的事,你还有隐瞒的地方。”
“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你了。”
是吗?钟警官站起来,往房间里跑进去,张幕雨跟在后面,嘴里一直喊着:就算你是警察,不代表你可以随意进入他人的房间!
只见她从书桌上找到一台手机,展示在空中说:这台手机是苏菲的,警方一直在找,压根就找不到,但是现在在你房间里找到,我想,你需要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
张幕雨扭过头去,一副不甘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