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月在长久的沉默后问道：“那这件事，默默是知情的，对吗？”
周姨摇摇头，“默默那时小，受了刺激高烧三天三夜，过后便忘了那一晚的事。”
“我明白了，如今的知州府依旧是当年那个吗？”
“是，他对外宣称我丈夫急病去世，不久陛下便让他兼任凉州知州，他正大光明住进去了。到如今，那座府邸依旧是从前的模样。”
周姨点起她的烟锅，当着两人的面吞云吐雾，这次她没再客客气气地请宋青月见谅，宋青月看到她拿烟杆的那只手都微微颤抖，勉强才能维持稳定。
娄长言自觉地拎着茶壶倒杯水递给她，她接过来，没有沾唇，便放下了。
“姑娘来找我，说是为了命案。我倒以为……老天开眼，让那恶鬼被阎王索命了。”
“起初我们都以为遇害的是陈飞，但后来……才被告知说，死的人是他的副官。”
宛如触动了什么，周姨呼出一口烟，微微皱眉道：“副官？哪个副官？”
“左副官，叫……”宋青月费力地回想，她当时没留心这个。
“何铎。”娄长言接道。
“啊对，小乖记得。”宋青月递过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何铎……死了？”周姨喃喃道。
“您也认识他吗？”
周姨闭眼，向后靠了靠，半晌后她复睁眼，眸底被烟雾熏得看不分明。
“认识，当年他是萤火军的粮草督运，负责后勤。萤火军覆灭以后，他负责统筹调配援军的物资，也算将功抵过，才没被牵连太多。他一直留在玉门关，我回来后偶然和他见过几次，但……时过境迁，我们私下并无来往。”
宋青月与娄长言对视一眼，没想到何铎竟然也是当年他们都认识的人。
“他被发现死在陈飞榻上，受致命剑伤而死，当晚灯火昏暗，我们料想凶手原本的目标可能是陈飞，误杀了左副官。只是不知那个时间为何他会出现在陈飞房中……”
话说到这里，宋青月反应过来了，此前他们一直忽视了一个最简单的可能性，也许当日房内，本就没有第三人。
娄长言接着她的话道：“有可能凶手本来想杀的就是何铎，而他之所以会在那间房里，就是因为凶手也在那间屋子。
少年所说正是她心中所想，脑中仿佛有一条脉络逐渐明晰。
周姨若有所思道：“你们怀疑陈飞是凶手？如果何铎死于剑伤，这倒不无可能，陈飞当年是我们军营里最擅长使剑的人。”
“我明白了。无论事情真相如何，陈飞对曾犯下滔天大罪，至今却还逍遥法外，我总会让他得到自己本应得到的结果。”
“好姑娘，”周姨看过来的视线带着些担忧，“你心好，为人仗义，只是行事千万小心，陈飞武功高强，在本地又有权势，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闻言宋青月应下安抚笑笑，“等明天我再来看你们。”
他们暂时作别，临走前娄长言看了眼放心不下的周姨，“没事的，她也很能打。”
周姨望了望宋青月，“宋姑娘吗？这倒是看不出来……”
宋青月听着背后二人谈话，挥了挥手，“走了，小乖。”
娄长言便碎步追上去。
“仔细想想，如果这一切是陈飞做的，很多原先我们看来绕成一团迷雾的东西都会得到合理的解释。”
首先是夜里宋青月感知到的气息。
如果何铎和陈飞在房内，陈飞对何铎痛下杀手后，伪造自己中迷药眩晕在壁橱里的假象，知州府多年来未被翻新，当年周云在壁橱连接的密室当中藏匿赵锦歌的血书，如今陈飞用来藏匿自己。
存在密室的壁橱被隔绝成另一个房间，但宋青月对壁橱的认知则只是“一个柜子”，她由此认为，屋内的人死了以后，凶手离开房中，这才无法察觉到气息。
这么说来，她让娄长言进入壁橱的那一次，小乖可能也发现了壁橱后隐藏的密室，但可惜那次她直接回溯了，无法再和娄长言进行验证。
其次是动机与杀人过程，假如当真存在第三者为真凶，那么他的计划可能是先在点心中下迷药，迷倒陈飞后来增加得手成功的可能。
那么问题便出现了，陈飞的的确确被迷倒，但他为何会被放置在壁橱里，何铎又因为什么出现在陈飞房中。
但换做是陈飞是凶手的话，他完全有可能把何铎叫入房内议事，也许会请这位副官一起用膳，在膳食中下毒。
但原本毒杀的计划出了差池，他不得不以剑铤而走险，杀人后又伪装出自己也是受害者的场景。
宋青月想到，萤火军当年出了内鬼，陈飞又对赵锦歌留下的东西无比执着，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就是那个出卖战友的人。这样一来，如果何铎也是当年便认识他们的人，很有可能是因为发现了陈飞的把柄而被灭口。
娄长言安静地听完宋青月的推断，沉吟道：“有一个地方我觉得存在疑点，他如果计划毒杀何铎，没有必要把人留在自己房间里。只要下了毒，何铎死在知州府外，他反而更好和自己撇清关系。”
“你的意思是……”
“他可能一早就是想用剑的，你记得吗？燕师叔说，我们来之前她已经递过好几次拜帖了，陈飞明知道此事，但是从未正面回绝过。”
宋青月的眉头渐渐蹙在一起，“燕北霜拜访，必然以燕山弟子的名义。陈飞曾被我师父救过一命，而且以他的身份，要知道燕山是江湖名门并不困难。燕山使剑，陈飞也善剑，他……难道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要嫁祸给燕师妹？”
娄长言不置可否，“我们没有证据，只是猜想而已。”
“我们很快就会有证据的。”
娄长言很快发现，他们走的方向并不是回知州府的路。宋青月最近总是像未卜先知一样，临时改主意带他去干点剑走偏锋的事，他几乎要习惯了，反正问了也等不来一个解释。
然而没想到走在路上，宋青月倒率先开了口：“我们去的是……嗯，巡值卫的牢房，看看能不能找到前几天偷燕北霜的佩剑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