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馆坐落在京都之外，距离京都有两天脚程，宋青月一路轻功而去，当天晚上到达了云镇。
虽是江湖门派，但杏林馆与民间非常亲近，弟子有些外出游历，有些在云镇上开了医馆。
刚到镇上，她找了一处茶楼歇脚，她在茶楼外，听得堂内一片喧哗。
抬眼间，只见一袭青衫飘过，女子的声音传出来。
“光天化日之下，这孩子不愿意，你为何逼迫于她？”
宋青月一愣，这好像是……
她放下茶杯，往堂内走去，只见一个多日未见的人站在正中央，手中的剑没出鞘，剑尖指向一个衣着破烂的男人。
那人正是燕北霜。
她身后，一个白衣女孩藏在影子里瑟瑟发抖，神情十分恐惧。
“这是我姑娘，我想领回去就领回去，犯得着你什么事？”男人一脸不屑。
燕北霜回头望了一眼女孩，冷笑道：“把她带回去，逼迫她卖血为你赚钱？你没问过她的意愿吗？”
此话一出，周围人窃窃私语起来。
男人表情变了变，想越过燕北霜去拉扯她身后的女孩，燕北霜横剑挡下，男人便去推搡她。
然而还没等他的手碰到燕北霜，从旁飞来一只筷子，打开了他的手。
男人捂着手面色痛苦，看向筷子飞来的方向，“是谁？！”
宋青月淡定地放下另一只筷子，走上前去道：“燕师妹，许久不见。”
“小宋师姐！”燕北霜看清来人，惊喜道。
“没想到江湖中人这般不讲道理，竟然要把平民人家的女儿当街掳走吗？”男人阴阳怪气道。
宋青月垂眼，恰好与白衣女孩对上视线，对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其中蕴满了祈求。
“你想学剑吗？”她俯身问道。
女孩茫然片刻，明白过来，狠狠点头。
宋青月便颔首，“江湖中人，最是看中缘分。这位姑娘与燕师妹有缘，今日我与诸君作证，便收入门下为徒，此去江湖路远，同你爹爹道个别，便跟燕师妹走吧。”
燕北霜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突如其来多出一个徒弟。
她咳了一声，“我与令爱甚是投缘，还望这位先生抬爱。”
男人还没说话，就见白衣姑娘爬起身，对着男人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就藏在了燕北霜身后。
燕北霜对男人微微颔首，牵着女孩的手飘然离开，宋青月走在她们后面，临走时冷冷瞥了一眼男人，让他刚欲动作的手讪讪收了回去。
她们找了一处客栈落脚，燕北霜抱着刚从成衣铺给女孩买的衣裳，塞进她怀里。
白衣女孩却犹豫着，似是不敢接。
“放心好了，说收你为徒只是一个借口，把你带出来以后我会想办法给你找个落脚地。”
燕北霜蹲在她面前耐心道。
听见这话，女孩却猛地摇头，她张口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啊啊”的声音。
“你……不能说话？”宋青月见状道。
女孩点头，指指自己又指指燕北霜，费力地想要比划什么。
“别急，别急，”燕北霜道，她略一思忖，“会写字吗？”
女孩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燕北霜从楼下给她找来纸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写道：“茯苓。”
“好漂亮的名字。”她赞叹道。
茯苓紧接着在纸上写道：我愿意跟着您学剑，请您收我为徒。
燕北霜看着那行字，有些意料之外。
女孩的字娟秀文静，和她本人一样，非要说的话，燕北霜感觉这种字适合拿去开药方。
“学剑……很苦的。”她笑了笑。
茯苓一笔一划，认真在纸上写：我愿意吃苦，请您教教我，我会辨识药材，能开一些简单的药方，能够养活自己，不需要您有过多开销。
“你会看病？”燕北霜微微惊讶。
茯苓点点头，又写：爹送我去杏林馆学习过一段时间，我在那里当了一阵学徒，后来家里没钱，他就让我回家挣钱，供弟弟吃穿用度。
燕北霜皱眉，“我遇到你的时候，看到你父亲要带你去……卖血，也是为了你弟弟吗？”
女孩沉默片刻，悬笔在纸上，半晌未动，直至笔尖的墨滴下去，落了一大滴黑色在纸上，她才惊醒一般回过神来。
茯苓书道：杏林馆在本地时有征集百姓自愿献血，出价很高，我被父亲领着去卖过几次，拿回来的钱他说会给弟弟，但是今日被我发现他偷偷拿去赌博，我才不愿意再卖了。
她深吸口气，又写：我并非先天口不能言，是父亲曾将我带去一个地方做药人，在那里喝过药之后，我才无法说话。
宋青月以手指轻叩桌面，“药人？也是在云镇吗？那是不是也是杏林馆的手笔……”
“杏林馆会做这种事？”燕北霜皱眉，“医者仁心，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宋青月摇头，“解毒治病，都需要实际试用过之后，才能知道效果。我有位前辈，用自己试药，试了个半身不遂，后来他的弟子替他征集了自愿做药人的人，他才没有继续在自己身上下药。”
谈话间，女孩在纸上写下：我家中母亲早逝，只剩下我们姐弟和父亲一起生活。父亲喜欢弟弟，但更喜欢赌博，我走了以后不知道他会对弟弟做什么，如果我学会了剑术，就能够把弟弟从他身边带走，所以请您教我吧。
燕北霜见状，长叹一口气。
宋青月睨她一眼，自觉做了这个恶人，她道：“不是她不想教你，你如今多大了？”
茯苓眨了眨眼，写：十七。
宋青月答：“这个年纪从头开始练剑，已经有些迟了。”
她不是娄长言，那家伙根骨奇特，哪怕十几岁开始习武，追上别人的速度也远远超过常人。
茯苓提笔的手停下来，像是在斟酌字句。
“我二人的师门在江湖上都有些名声，你若想继续学医，我同杏林馆打声招呼，你去做入门弟子，日后行医济世便是。”宋青月道。
女孩还没应下来，就见燕北霜伸手拦住了她要写字的笔。
“我收你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