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能说：“对对对。”
“老职工喽。”
林三能心虚的尬笑、干咳。
主席说，借是可以借，但你这个理由……按规定……封顶三万。但得有一个中层以上干部作担保人；还要有一个比你工作短比你晚退休的年轻人作担保。
林三能找到给如烟起名的已经是宣传部主任的王姐，又找到自己的徒弟小宋，向他们保证，只是按要求做个担保，他所借的钱每个月是从他自己的工资里扣除。
林三能原本想每个月扣除一半的工资，想尽快还完。
主席说：“你老婆孩子不吃饭了？”
林三能说在乡下花销不大。
主席说，乡下柴米不花钱，油盐花钱吧，孩子们上学得花钱吧，穿衣得花钱吧，杂七杂八的……一看你就不当家。
林三能说：“是是是。”
主席说：“这样每个月扣你三分之一的工资吧？”
林三能说：“好好好。”
主席签字盖章的一刹那，抬头看向林三能。
林三能看主席的手停下了，心提到嗓子眼，呼吸也停止了，眼睛直直的看着主席的拿章的手……
主席问：“下班有事吗？没事去我家看看，我家的冰箱为啥又不不制冷了？”
林三能说：“行行行。”
“啪”公章落下，林三能长吐口气。
还有八九千的缺口。林三能正抓耳挠腮想着家里还有啥值钱的东西可卖的时候，大哥找到单位，拿出三千元钱。说：
“我知道帮不了你太多，家里你大嫂钱管得太死，你看我戒烟戒酒，就差戒饭了。这钱你留着不要让你大嫂知道，也不需要还。”
“你哪儿来的这些钱？”
“这不是你大嫂给的进货钱和我自己攒的私房钱吗？进货钱我就说丢了。”
“那我不能要。”
“你不要，就是寒碜你大哥，你大哥没本事，弟弟买房都拿不出钱来，就这点钱还偷偷摸摸的不敢让老婆知道……唉，你也别怪你大嫂，咱爸妈……我两头受气……”
“我知道”林三能明白。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自己知道就行了。淑琴也不要告诉。”
“……”
没两天，刘淑琴的老父亲送来三千六百多元钱。
林三能接过老丈人手中钱，一时如鲠在喉。感觉特别对不起老丈人，娶了人家唯一的女儿，让老人进进出出一个人孤独的生活，辛苦种几亩薄田，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却要供自己一家六口的粮食。婚前的各种承若自己是一样也没做好，还让老人跟着操劳担心。
靠种地能攒下的几个钱全给他们做了贡献，还要贴着老脸到处为他们借钱。
周末，林三能带着刘淑琴和孩子们一起看望外公。
借着酒劲抱着老丈人大哭，哭自己，哭淑琴，哭自己的父母，也哭老丈人……
老牛找到林三能时，林三能很为难，说，还差不到七百元。你要不急的话，等着我下个月开工资。
老牛说，等不急了，我二女儿这几天就来接我们……单位不是扣着你的工资吗，扣完还剩多少？
林三能惭愧的说，要不这样，牛哥，你房子里的家具和电器什么的我也不要了，你看，要不你拉走卖了，或者我找人给你卖了也行……
老牛摇头，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还挺费事。你说还差不到七百？这样吧，我那房子里的家具和家电什么的就白送你了。卖了麻烦还不值当的，送给你我还落个人情。
不过，我这人情可不是白给的。每年新下来的花生，你给我往南京寄点，不用多，就一点就行，我老伴就喜欢生吃新下来的花生。
最后老牛还说，我那房子是快风水宝地，好好在那里生活，好好让孩子们学习，考上南京的大学，别忘了通知我，我一定好好招待招待你们。带你们到夫子庙、总统府……吃喝玩乐!
这是一套在一楼的八十多平米的小三居室，后面是大约十几平米的小院，种着刘淑琴说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
一间房内贴满了从小学到高中的奖状。上下铺的铁架床，两张学习桌，一个大衣橱，这大概就是老牛两个女儿的房间。
向阳的大一点房间大概是老牛夫妇的卧室。最小的房间正对着客厅，没有床，一排书橱，零零散散还留有好几本书，一个大写字台靠墙。估计是老牛的老伴批改作业的书房。
是没有老家的房子宽敞明亮，也不能养鸡养鹅，也没有让孩子们疯玩的院子。
林三能却看到了妻子的变化，她眉眼舒展，嘴角含笑。做饭时会亲不自禁哼出歌来。距离上次听刘淑琴哼歌是十几年前没结婚的时候……
孩子们第一次穿上干净的校服，高兴的又蹦又跳。
县小学就在旁边，出小区步行不到十分钟拐弯就到。
每天下班回到家，饭桌上孩子门叽叽喳喳不停的说着新学校的新鲜事。妻子抱着如夕偶尔也会插上几句她所见所闻。
林三能觉得一切都值得。
林三能的工资扣除借款，一家子的在城里消费显然是不够的，刘淑琴无论如何精打细算，到月底还是捉襟见肘，何况还要还借的亲朋好友钱。
粮食依旧是外公支持着。刘淑琴收拾出小院种点时令蔬菜，小院边角还有她特地留下的不认识花草，她觉的挺好看拔了可惜就留下了。
林三能和刘淑琴商量，想利用业余时间干点啥副业早点还上钱。
干点什么呢？林三能想。
自己除了有十几年前的电工本，啥特长也没有。
刘淑琴说，你不是会修家电吗？
林三能说只会点皮毛。当电工的时候，闲着没事，给卫东打个下手。
卫东知道吧，还借给咱们七千元钱呢。他在咱们两省交界处，开了家“卫东彩电维修部。”结果这小子啥都敢修，不只是彩电，任何家电、农具、还有交通工具，没有他不敢接的活儿。有一次我俩还拆了台手扶拖拉机……
想起自己的青葱岁月，林三能一脸幸福的回忆。
“要不，你也开家电维修部。我一点也不觉的你会的是皮毛，大哥家、二哥家的家电不都是你修好的。”
林三能笑了，不知道该怎么给妻子解释农村那几样简单的家用电器。
说：“开店也得有本钱啊。”
是啊，没钱才想去找挣钱的法子。
“你摩托车骑的好。”刘淑琴嘟囔了一句。
“什么？”
“我说你摩托车骑的好。”
“对呀!”林三能打了个响指。这可是他的强项，
当年给各村投递的时候，可以一整天骑在摩托车。加上工作的原因对周边环境熟悉很。
这样林三能加入县城的摩的大军。
八小时工作外，他几乎全部用于摩托车载人，没有了节假日。
他答应刘淑琴，每晚十二点前回到家。
他每还上一笔钱，都要带上老婆孩子到肯德基“大餐”一顿。
眼里含笑一脸幸福的看着他的孩子们吸吮手指，孩子们争先恐后的把手中食物往爸爸妈妈嘴里塞……
记事本上划去的欠款越来越多.
如烟考上县一中这年，林三能还清了单位借款。好事成双，当月他带着全家下了一次馆子来庆祝。那是全家唯一一次在外边吃饭。
他和妻子商量从下个月开始，他的工资依旧拿出三分之一用于还账，加上他摩的收入，最早明年春天就可以全部还完借款。夫妻俩高兴了好一阵。
刘淑琴掰着手指头计划着还完钱以后的花销。
林三能看着她眼角出现的鱼尾纹和头发显现的根根白发，心酸的别过头去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