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被戳破了心思,不敢吭声,抬眼看了一眼宋大国,又被他瞪得低下了头。心里暗暗琢磨,大国伤到脑子了?
以前大国从不会忤逆她的意思。她说吴彩霞是老坏种带出来的小坏种,大国就会顺着话头骂老吴家;她让大国回去求吴老头给她家白干活,大国就去求。
不对,肯定是被吴彩霞这小贱妮子带坏了。
宋大国见宋老太低眉顺眼地不吭声,更加验证了内心的猜测。
老娘连一句场面话都不说了,果然还是偏疼五哥,眼里根本没他这个小儿子。
宋大国这性格,哪能容忍?
只见他抬手一扫,盛饭的竹簸箩掀翻落地,玉米饼子窝头散落一地。
不给他好过,谁都别想好。
宋老太被吓了一跳,低头看见几个窝头滚到脚边,也不敢伸手去捡。
纠结了半天才吐出来一句:“儿,娘突然想起来还有块腊肉没吃。你等着,娘这就去炒给你吃。”
约莫十来分钟后,宋老太端过来一盘葱炒腊肉,把宋大国面前的咸菜疙瘩挪到一边,换成腊肉:“儿,你尝尝。”
“就让我干吃菜?没饭么?”
宋老太从地上捡起来一个饼子,用衣襟蹭了蹭灰土,讨好地递给宋大国:“儿,这饼子你先凑合吃,晌午我就去买面给你蒸大馒头吃。”
“嗯,你别忘了。”
宋大国接过饼子,从中间掰开,夹了几筷子腊肉,把饼子撑的鼓鼓囊囊的,三口五口就消灭一个饼子。
这边宋大国风卷残云,那边宋老太敢怒不敢言。
这块腊肉还是闺女送的年礼,宋老太一直藏着没舍得吃。
那筷子跟长了眼似的,完美避开每一个葱叶,专挑肉块下手,一夹就是两三块。几筷子下去,盘里就剩葱叶,连个肉渣渣都难寻了。
一连六七个饼子下肚,宋大国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还是在自己家里好啊,大块肉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像在吴家,每次炒肉吴彩霞都会把肉平分,到他碗里根本没几块。
“娘,你吃呀。”
宋大国把盘子往宋老太面前一推,关心起宋老太吃饭来了。
宋老太瞅了瞅面前的一盘子炒葱叶,心口窝瘪了好大一口气。
“娘,以后家里的伙食就按这个标准吧。我是伤病员,吃肉好得快。”
宋老太一口玉米窝头塞在嗓子眼,连喝好几口凉水才顺下去。
我的天老爷,顿顿要肉,这得多少钱哇?
城里人也就这个伙食了吧。
宋大国才不管宋老太愿不愿意。
他想好了,没有肉就掀桌子,看他娘还敢不敢让他啃咸菜疙瘩。
宋老太忌惮宋大国跟老五要那两千块钱,只好按着宋大国的要求,顿顿有肉,时不时还被宋大国讹点酒喝喝。
宋大国在老宋家的日子,过得无比舒心。
一转眼,舅舅家的小麦也快割完了,这一两天就能轮到老宋家了。
这日,天还没亮,空气也不如白天的闷热,不冷不热,正是割小麦的好时候。
小麦地里,早已经零星散布着高高矮矮的庄稼人。
而割过一溜小麦的吴彩霞气冲冲地扔下镰刀,一溜烟跑到老宋家门口。
这一回,她是来找宋老太不痛快的。几个深呼吸过后,又活动全身筋骨,做好一级战斗准备,开始疯狂砸门:“大国,大国。”
睡在偏房的宋大国听到敲门声,烦躁得扯过被单捂上耳朵,继续呼呼大睡。
堂屋里,被吵醒的宋老太也是选择当个聋子,对砸门声充耳不闻,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努力进入睡眠状态。
吴彩霞喊得嗓子都冒烟了,愣是没人给开门。
一怒之下,学着宋大国,把大门给下了。
吴彩霞一脚迈进院子,站在堂屋窗户前,对着里面喊:“娘,我过来跟你说一声,我爹和我娘回工地了,你家的小麦你自己割吧。你接着睡,我走了。”
宋老太一听吴老头两口子撂挑子了,急迫地边喊吴彩霞边穿衣服爬起来。
宋大国闻言,也睡不安生了,又怕吴彩霞抓他去干活,不敢出去,扒着门缝往外瞅。
“彩霞,彩霞,咋了?咋了?咋不割了呢?”宋老太急追。
吴彩霞站在门槛外面,回头说道:“哦,我爹让人给气走了。”
“咋了?谁气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看着面生。不过那人说话可难听了,她说你和大国就知道在家里呼呼大睡,一觉到日上三竿,根本不操心地里的事。还说什么我爹娘是上赶着来给老宋家干活,捧老宋家的臭脚,怪不得宋家母子奸懒谗猾,都是我爹娘给惯的......”
宋老太脸色变了变,这是来诉苦的,还是来骂她的?
“彩霞,那些长舌妇就爱嚼舌根,你可不能往心里去。你跟娘说是谁,我去找她去。是不是马婆子说的?”
吴彩霞笑了笑,这是她来的路上想的法子,人和事都是临时瞎编的:“娘,我不人识那人。你放心,我不会往心里去的。你跟大国奸懒谗猾是不假,可我爹娘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不是捧臭脚对不?”
“对,对,彩霞你说的太对了。”
宋老太附和着。
不对,吴彩霞好像也在骂她。
“你爹呢?走了么?”
“我爹说晌午就回去,以后不管老宋家的地了。”
“这怎么行?彩霞,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娘年纪大了,大国还因为给你家干活伤了脚,你们家可不能不管我们孤儿寡母的啊。”
宋老太拿袖子抹着眼泪,又演上了。
吴彩霞鄙视地瞥了一眼宋老太的可恶嘴脸,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娘,你这话说的,大国的脚早就好了。他没告诉你么?”
宋老太闻言,哭得更来劲了。
她私藏的麦乳精,大苹果,橘子粉等一堆好吃好喝都让大国以养伤为理由讹走了,怎么能不难过?
吴彩霞叹了口气:“娘,要不这样吧,你跟大国一起下地干活,这样乡亲们也不会说三道四了。”
宋老太一脸便秘,支支吾吾地:“啊,这,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