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呃啊——”
产房内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叫声。
四五个使唤婆子进进出出,将一盆盆污水倒了出来,又从下人手中接过热水,来不及发一言,扭头就又进了屋内。
“夫人,用力。”
稳婆一只手在殷夫人上腹部轻轻揉捏,一只手被紧紧攥着。
殷夫人大汗淋漓,挺着一个比寻常待产妇人都要大的肚子,剧烈喘息。
“孩子……孩子……”
“出不来——”
稳婆连忙安慰殷夫人:
“夫人放宽心,孩子是大了点,但胎位很正。”
“您用力,这股劲儿不能泄。”
“您用力,别停,孩子马上就会出来了。”
“坚持——”
“啊——”
…………
与屋内的热火朝天不同,屋外却是一片肃杀之气。
层层官兵已经将产房团团围住,强弓劲弩都已上好了弦。
整整一百二十名官兵,全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精兵强将,最低的都不会低于神业境。
湾塘关总兵李勖持剑立于众人身前,紧紧盯着产房。
由不得他不谨慎,如今在内生产的,正是他的夫人,怀胎已三年零六个月。
鬼知道待会生出来的是人,还是那该死的火种妖禽。
三年前,殷夫人怀孕六个月的时候,一大乘境火种妖禽扣关,夫妻合力,借助湾塘关护关大阵才将它打杀。
不想那妖禽在临死之前,将他体内妖丹打入了殷夫人体内,导致原本怀胎九月就该落地的孩儿,硬生生的拖到了现在。
“希望你真是我的孩儿,若是什么妖魔……”
李勖摩挲剑柄,心中下了决定。
就在这时,有一小厮跑了过来,他拱手施礼,气喘吁吁的禀告:
“禀大人,门外来了一道人。”
“说是观我总兵府上空火云弥漫,定有麟儿降生,特来祝贺。”
李勖抬头望了望万里无云的天空,又看了看产房,心中有了决断:
“火云?”
“快请道长入内一叙!”
…………
“道长,请。”
小厮引着太昭穿过走廊,就见后院一个孤零零的小房子,被百十位官兵团团围住。
听得此番动静,李勖越过众人,对着太昭遥遥施礼:
“有劳道长了,还不知道长名号?”
太昭连忙上前两步,扶住李勖,顿觉扶住了一块整体浇筑的精铁,当下会意。
于是用更大三分的力气将李勖扶起。
自从因那传法图穿越而来已一年有余,图内讲道的道人日夜不停吸纳灵气,却不曾传下什么修炼法门,他因此对灵气的运用极为粗陋,只能用灵气不断冲刷肉身。
现如今,打磨的肉体已可与合体境武夫一般无二。
此时到访总兵府,也是因为那传法图中的一道身影发出毫光,他跟随指引,欲寻那与图中仙神命格契合者。
一来可以稍加解开传法图奥妙,二来也或可从中得到反馈,三来也能离他穿越的真相更进一步。
他目前身上发生的一切均指向传法图,因此无论如何,寻找仙神命格契合者,激活道君传法图才是重中之重。
他内视己身,神识沉于灵台,那一卷道君传法图就悬挂在这里。
图中有一道人坐在殿内讲法,旁有一童子侍立,身前空着三个蒲团,整张图灰蒙蒙一片,只有抱臂斜靠在柱子上的一位仙神身上发出莹莹光芒,现出本初色彩。
只见那图中仙神十一二岁模样,扎两个冲天鬏,乾坤圈在怀,混天绫环绕,另有火尖枪,风火轮……
分明就是哪吒!
三坛海会大神、中营元帅、护教天神、降魔天神……这些都是哪吒的神职,每一个都代表着这位肉身成圣者的实力。
其闹海屠龙、剔肉削骨的故事,更是广为人知。
若是彻底激活传法图中的哪吒画像,不知会产生什么奇妙的变化?
太昭收回内视,对于此行势在必得,若是错过,下次再让传法图起反应不知要等到何时。
于是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抬手缉礼。
“贫道姓太,单名一个昭字。”
“今日冒昧叨扰,却是因为贫道观云气,得知总兵大人即将降下麟儿。”
“此子日后前途定不可限量,因此特来祝贺,也算提前结个善缘。”
李勖心下有了把握,单凭刚才短暂搭手,就已经知道这道人是个有本事在身的,若事有不测,多少也算个助力。
于是他抬手虚引,将太昭引着向圈内走去,两人边走边谈:
“不敢欺瞒道长。我那夫人,怀胎已三年零六个月。”
“道长观得漫天火云,盖因三年前一火种妖禽在濒死之际,将其妖丹打入我夫人体内。”
李勖苦笑一声,指向院内或弯弓架弩,或举刀架枪,成战阵围住产房,满脸肃杀之气,一看就是百战精锐的官兵。
“您看这架势应该就能看出来,鄙人实在是没有信心,待会儿出来的,会是我那苦命的孩儿,还是那造孽的妖禽!”
“若真是妖禽借腹重生,待会若有意外,还望道长不吝出手相救,护我夫人一命。”
说话间,二人已经立于屋前。
太昭望向屋内,窗缝都被捻成的布条细细塞紧,只能透过模糊的窗纸看着众人来回忙碌。
他有极大的信心可以确认屋内即将出产的孩童并不是妖禽,毕竟是与三坛海会大神命格契合者,人生轨迹又岂能差太多。
太昭感应了一下传法图中传来的阵阵热意,心神更加安定。
他掐指一算,对着李勖露出一个令他心安的笑容。
“大人勿虑,汝那孩儿绝非妖魔。”
“贫道卜算天机,得知这孩子的意念一直在与妖禽争斗。”
“妖禽意念本就虚弱,又如无根之水,加上这孩子也够顽强,如今二者已经分出了胜负。”
“经此一难,您那麟儿前途不可限量矣~”
李勖抱拳拱手,眼中仍有忧虑。
“承道长吉言。”
太昭笑呵呵的看着他,也不多做解释:
“勿虑,勿虑。”
“且待便是。”
这一等待就又是大半个时辰。
产房内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殷夫人一阵凄厉的痛嘶。
“生了,生了!”
“是个男娃!”
“怎么没呼吸?!!”
“快,热水,棉棒。”
“掏鼻腔和嗓子眼,按压孩子心腹!”
“夫人!夫人!”
“夫人也晕过去了!”
一阵兵荒马乱,在门外等候的李勖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拽住太昭就冲进了门内。
本就乱糟糟的产房内更加乱成一团。
“哎呦,大人,您不能进来,这——”
“滚开,夫人怎么样了?”
李勖大步走向床榻,看着殷夫人大汗淋漓,面色苍白却呼吸匀称,在床上昏睡了过去,顿时松了口气。
殷夫人衣着得体,虽一身素衣,但干净整洁,分娩了三个多时辰,她已经累到极致,盖着被子沉沉睡着。
李勖又将被角向上掖了掖,他随手挥退床边女将,有些后怕的环顾一周,看见抬袖掩面,做避嫌状的太昭竟也露出一分笑容。
“道长,可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