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人!”
乔英捂着伤口,飞奔到梁何凤身边,缓缓将他扶起,沾血的双手猛掐人中。
良久,梁何凤才悠悠苏醒过来。
“嗬,嗬~”
像是痰卡住了嗓子,梁何凤久久无法发出声音。
太昭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情况,对着乔英好生劝慰:
“无妨,急火攻心,不算大问题。”
他轻声吟诵起一段口诀,传于梁何凤。
“这是清心诀,闲来无事多加诵念,可以平心静气,去骄去燥。”
他拍了拍乔英的肩膀,在袖中翻找了一下殷夫人为他收拾的行李,在打开一个包袱时呆愣了一下,往昔种种不受控制的涌上心头。
他轻叹一声,随后从中翻找出一瓶伤药来,随意的扔给乔英。
乔英手忙脚乱的接过,打开瓶塞闻了闻,一股浓郁的草木精华涌入肺腑,心神不由一震。
“幽草地凰丹?”
乔英好奇的问道:
“道长曾经与衙门中人有过接触?”
太昭点头,拽着枯死妖王的头发,将他强行化为妖躯。
抬手封禁枯死妖王浑身妖力,太昭轻巧的跃上鹿背:
“我知尔等还有太多要问,但如今梁州局势,可是一刻不等人,抓紧赶路,边走边谈如何?”
说着一马当先,骑着巨鹿向着西南方向一跃而起,乔英见状,连忙倒出一粒幽草地凰丹吞下,充沛的药力席卷全身,奔涌在经脉之间。
眨眼功夫,胸腹处拳头大的窟窿,就已经长出了肉芽,努力向着中心延伸。
乔英满面红润,只觉得精力充沛,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今天是沾了道长的光,竟能有幸品尝到朝廷的一品大药。
他正准备抗起梁何凤,却被王恶挤到了一边。
这黑汉子麻利的将梁何凤扛起,对着乔英瘪嘴,转身就跟上太昭。
二者扛着伤员,飞速向太昭靠近,太昭夹紧鹿腹,悠然提速,让二人始终保持在一个更快一点就能接近的地方。
日头逐渐西斜,正值盛夏,橘红色的夕阳被月色隐去。
月上枝头,明亮的月色清晰的照在几人身上。
四人穿行在山林之中,跨过航船山,枯死妖王的气息使得一路畅通无阻,没有一头妖怪不开眼的敢来袭扰。
官道出现在众人眼前,太昭突然止住身影,骑着巨鹿的他扭头看向隐约可现的航船山。
王恶和乔英松了一口气,大汗淋漓的赶到太昭身后,俱都气喘不已。
“险些忘了件事!”
太昭说道。
他从腰间解下钟鼎状的挂饰,摇了摇,轻喊一声:
“去!”
九龙神火罩应声祭出,转瞬间就将航船山给牢牢扣在其中。
九条迎风挥舞的金绳,点点火光在上燃起,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九条体形庞大的火龙。
吼——
吼声啸动山林,伴随着仿佛天明一般的怪异景象,航船山的大小妖怪纷纷从洞府跑了出来。
“敌袭!!!”
有小妖大喊着绕山奔跑,扰的更多妖怪苏醒过来,纷纷警惕的看着天空中盘旋的九条火龙。
吼——
浓重的龙威横压下来,惊得大小妖怪纷纷腿软,惊骇的情绪好似尚未炸开的惊雷。
沉闷的气氛在航船山流淌,不知是哪个妖怪先开口,扎破众妖潜藏在内心的恐惧。
“跑啊!!!!”
航船山顿时乱做一团,大小妖怪纷纷显出本相,使出吃奶的力气向着山外奔去。
“滚开!”
一个虎妖粗暴的横掌拍开眼前的小妖精,看都不看一眼,没命的乡山下奔去,在其身上,另有一狐妖焦急的拿着玉佩。
道道妖力灌入其中,却仿佛泥牛入海,激不起一丝反应。
“该死的,联系不上大王。”
狐妖眼中闪过一丝阴翳,揪着老虎的皮毛,向着右下方的一个方位指去。
“老虎,从那走。”
老虎顿时调转方向,闷声闷气的嗓子传来不满的话语。
“都说了人族靠不住,你们非要认一个人族当大王。”
“如今出了事,你们认得大王又在哪?”
狐妖略显烦躁的揪紧老虎皮毛,打断老虎的牢骚:
“都特么什么时候了,先逃了再说,现在是翻旧账的时候?”
老虎闷哼一声,不再言语,速度有加快三分,向着远离航船山的方向跑去。
一路拍死几个不长眼的,二妖来到山脚,看到密密麻麻的妖怪围在前方,焦急和痛苦的嘶鸣声贯穿山野。
二妖顿时有了不妙的感觉,老虎一声大喝,独属于大妖的气息爆发开来,惊得众妖闪开一条小路。
老虎顾不得其他,在漫山的哀鸣声中接连闪现,出现在让众妖绝望的屏障面前。
吼——
火龙嘶吼,龙威惊得众妖瑟瑟发抖,在众妖绝望的表情中,九条火龙从天空盘旋而下,层层叠叠的火浪仅是喷涌而出,就烧灼的妖怪浑身毛发卷曲。
灼热的空气涌来,就连身为大妖的老虎都有些呼吸不畅。
“该死!”
这大妖发了狠,浑身肌肉鼓涨,在妖力的本命神通的加持下,身躯增长了何止三倍。
五十余丈的虎妖抬起虎爪,从众多小妖处掠夺来气血和妖力,汇集于虎爪之下,在自身神力的加持下,悍然轰向屏障。
山君之威!
这是虎妖的本命神通,虽然境界不到炼虚境,但只要在这航船山范围内,境界比他低的妖族,都会受他威慑,掠夺气血妖力。
只要跨出那一步,他就是航船山当之无愧的妖王,怎么能死在今天!
“给老子——开!!!”
虎妖硕大的虎爪拍到了屏障,反震力袭来,虎妖支起上半身,两支前爪支柱屏障,后腿陷入地表七八丈。
氤氲的妖气从虎妖身上弥漫开来,在将浑身气力压榨到极限后,虎妖满身通红,血管爆裂,肌肉筋腱根根崩断。
角力片刻,虎妖猛然洒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不振。
狐妖见状,连忙抓过狐妖,向着来时的路狂奔而逃。
跑不出去了!
为今之计,当是寻一幽深山洞,试试看能不能躲过一劫。
狐妖阴沉的眼神满是杀机:
“吴长峰!且给老子等着!”
他百分百敢确定,今日祸事,绝对和吴长峰脱不了干系。
火龙越来越近,在炙热的高温下,航船山处处腾起火浪,滚滚浓烟将航船山包裹。
“咳咳咳~”
狐妖一阵咳嗽,终究还是来到了一处山洞,闪身躲了进去。
“寒山蟾蜍,借贵宝地一用!”
山洞里传来一阵回声重叠后的闷响:
“老狐狸,老虎怎么了?”
狐妖没有回答,拖着虎妖向着洞穴深处走去。
越过七转八折的隧道,一片空旷的石乳林越入眼前,到了这里,狐妖才算松了口气。
下方寒潭深处,一个庞大的蟾蜍跃出水面,来到二妖面前:
“怎么,逃不出去?”
狐妖点头:
“整个航船山都被一道屏障围了,来人分明是想瓮中捉鳖,用火龙将我等全部烤了。”
“该怎么办?”
寒山蟾蜍闷声闷气的说道。
如此声势,根本就不是他们几个大妖能抗衡的,就是逃过了火龙,若是那不知在何处的敌人,事后再来个搜山检海,他们还是难逃一死。
狐妖略微沉吟:
“不急,等火龙退去……”
他看向奄奄一息的虎妖,心中有了定计。
“你用寒毒控制住老虎,待火龙退去,将他丢到山外吸引注意力,你我二妖,等到老虎闹出动静,分别冲不同的出口逃命。”
说着叹了口气。
“能否逃出去,就看命了!”
“好!”
寒山蟾蜍当即应声,张口吐出一口寒气,笼罩住奄奄一息的虎妖。
片刻后,虎妖浑身抽搐,黄色的毛发染上银白,寒毒入体,瞳孔一片惨白,浑浑噩噩的发出痛苦的吼叫。
虎妖在寒毒的侵蚀下苏醒过来,但已经难逃控制,他剧烈的喘息,发出嘶哑的笑声:
“老狐狸,这时候算计老子?想用老子的命给你铺一条生路?”
虎妖猛地发出嘶吼,这地下洞穴都在这一声吼中扑簌簌的震颤:
“你做梦!”
他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催动本命神通,周围的山石好像产生了变化,仿佛跟随着某种频率在律动。
扑通!
扑通!
大块的山石掉落在寒潭里,激起道道水柱。
癫狂的看着狐妖和寒山蟾蜍:
“一群连本命神通都没有的废物,可知什么是山君?”
“不好,寒潭要塌了!”
寒山蟾蜍看着洞穴越来越快的颤抖,慌乱的说道。
“那特么还等什么!杀了老虎!”
狐妖愤恨到了极点,一个个都是没用的废物,就特么没有一件事是能办成的。
难怪航船山如此宝地,这么多年都诞生不了一个妖王。
“哈哈哈哈哈!”
“吼!”
虎妖发出畅快的笑声,虎眼在癫狂之下,惨白之色反而消退少许,他紧紧盯着慌乱的寒山蟾蜍,还有那向他走来的狐妖,虎口勾起快意的弧度:
“死吧!都死吧,有你们两个给老子陪葬,不亏!不亏!”
“哈哈哈哈!”
狐妖走到了老虎面前,满含杀意的浊黄狐瞳看向老虎: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收了神通,就当为航船山保留一丝元气,如何?”
虎妖嘲弄的看着这头衰老的白狐:
“真把我们当成相亲相爱一家人了?”
就是在这航船山上,各个种族同样有所争斗。
同为天地之间的生灵,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只不过有妖王压着,再加上修行不易,他们这群大妖不好做的太过分。
但真要轮起来,连种族都不同的两个大妖,凭什么用老子的命给你们铺路?
“那就只能请你去死了。”
老白狐淡漠的说道,右手爪刃噌的弹起,不带一丝犹豫向着老虎瞳孔抓去。
老虎看着越来越近的爪刃,笑的愈发癫狂:
“死!哈哈哈!一块死!到了下边,俺老虎也不寂寞!老子先先去等着你们……”
轰隆!
嘭咚!
怪异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白狐猛地将爪刃停在老虎眼前,语气森寒:
“你又干了什么?”
酷!!!
又是一声巨响,灼热的感觉在洞穴弥漫,下方寒潭雾气化作露水,粘附在钟乳石壁上,片刻后就被蒸干。
下方寒潭咕嘟咕嘟的开始冒泡,热的寒山蟾蜍都跳了出来。
整个洞穴好似蒸笼,三妖都被热的呼吸急促起来,白狐像是想到了什么,绝望的抬头看向洞顶。
老虎哼次哼次的喘着气,虽然要死了,但觉得分外畅快。
“哈哈哈哈……可不是老子干了什么,而是……”
“那人轰穿了航船山,就要打下来了!”
“哈哈哈哈……”
轰!
话音未落,四周和顶部的山石一片通红,片刻后就化作岩浆滚落。
“嗷!!!”
本就不耐热的寒山蟾蜍被烫的手舞足蹈,迫不得已重新跳回寒潭。
寒潭虽然也难熬,但总比岩浆要好些!
嗡~
连续九道震鸣,呆立在原地的白狐重新看到了漆黑的天幕。
月光隔着一道屏障洒下,却被散发着惊人火光的火龙驱赶的干干净净。
九条火龙盘旋飞舞于一片洼地之上,这是原本航船山的地盘,如今早已化作滚滚岩浆,四散溢落在屏障四方。
白狐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放弃了无用挣扎。
他航船山何德何能,能招来如此大能针对?
吴长峰,我草拟吗!!!!
原本畅快大笑的虎妖也愣住了,视线的最后,是盘旋袭来的九条火龙,宛如烈阳!
轰!
……
望着远处一片通红的航船山,竟然隔着十数里将此地映得通明,太昭收起九龙神火罩。
远处,沸腾的岩浆没了屏障的阻隔,缓慢的向着四周流淌,航船山连带着漫山的妖怪已经成为历史。
至于此地日后叫什么名字,自有好事者为之。
太昭蹬一蹬鹿腹,吓得枯死妖王连忙载着他沿着官道走去。
没几步,太昭扭头,看着还呆愣在原地的王恶三人,好心提醒:
“走了!”
“噢噢噢!”
王恶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急忙跟上。
四人就这么沿着官道而行,月辉的银白和岩浆的火红将他们均匀的分成两个颜色。
他们向着月辉而行,缓缓消失在月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