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大黑虎神发怒了。我……我还是明天再来吧！”
张度妍神情惶惶起来，转身欲逃。
狄仁杰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拦下了她。
“哎，张度妍，你不是谋财害命的蟊贼吗？没想到居然如此胆小！”
“胆小？”
张度妍指着茧宫里回荡着的虎啸声，一脸担忧地回到狄仁杰的面前。
“耳朵聋了吗？狄仁杰，难道你真没听到吗？供奉在萨满神殿里的大黑虎神已经发现了你我的企图，何必还要进去触霉头？”
狄仁杰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
“大黑虎神而已，不足为虑。”
张度妍感到难以置信，疑惑地望着他。
“阿西吧！你还真是不识好歹，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大黑虎神既然来源于猛虎，那狄某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因为我是天师道的在册相师。”
“天师道？”
狄仁杰一本正经地介绍道：“祖天师张道陵曾由太上老君授予九鼎丹法，从此闭关云锦山，修炼外丹黄白术。三年后，祖天师炼成龙虎大丹。云锦山一时间飞龙在天，猛虎啸聚，漫山遍野，数不胜数，而且整座山脉也逐渐显现出龙虎之形，云锦山自此改名龙虎山。”
张度妍似乎明白了。
“这么说，你们天师道徒众通常与飞龙、猛虎伴生，朝夕相处？”
“非也。”
狄仁杰极为自信，侃侃而谈。
“祖天师张道陵曾遗留一本《龙虎丹法》，成为我师父的珍藏，凑巧狄某也研习过。即便略懂皮毛，应对区区大黑虎神自然不在话下。你无需多虑，带我进茧宫。”
这番话半真半假，张度妍一脸懵懂。
说也奇怪，茧宫内摄人心魄的虎啸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好吧！信你一回。跟我来。”
张度妍头前带路，匆匆而行。
狄仁杰见对方信以为真，狡黠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作为辽东城的蟊贼，高句丽女子张度妍显然曾多次光顾茧宫。翻墙越脊，钻洞溜门，可谓驾轻就熟。
在她的引领下，狄仁杰很快便来到了大萨满的寝宫。
位于萨满神殿的右后侧，为单独的一处院落，方方正正。
最为显眼的，是戳在院内的那根异常粗大的萨满神柱。
至少需两名青壮合抱，高逾数丈，抬头仰望，柱顶隐没在暗夜当中，似乎与天接通。
“这里就是大萨满的家？”
“内，内，是的。”
“张度妍，萨满神殿宝物无数，为何偏偏偷到大萨满家里来？”
“大萨满是人，神殿里是神，你说我该偷谁的？”
“都不该偷！”
张度妍不再搭理狄仁杰，率先进了门。
寝宫内黑灯瞎火，空无一人。
狄仁杰眯着眼睛环顾左右，试图尽快适应黑暗，张度妍那边已经轻车熟路地点亮了油灯。
“哎，张度妍，你这个蟊贼胆子也太大了吧？深夜入室行窃，居然还敢点灯？”
“放心吧！大萨满不在，家里没人。”
狄仁杰感到疑惑，“不会吧？整个茧宫夜里都没有看守？”
张度妍无奈地抱怨道：“啊你呀！啥也不懂？！茧宫是大萨满的居住之所，辽东城上上下下，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敢对大萨满不恭不敬，谁敢来随便打扰他？”
“那你还来偷？”
“我不是偷，是拿，拿走我喜欢的东西。”
说着，张度妍来到一面“壁画”前。
狄仁杰这才注意到，这面墙上根本不是壁画，而是特意陈列的萨满教神器，又或者是大萨满的个人物品。
萨满神帽、神衣、神裙、腰带、神手套、神鞋等物，依次按顺序排列，构成一个明显的人形。
骨卜、龟甲等占卜法器摆在一旁。
萨满神鼓、天神鼓槌、腰铃、大小铜镜、神杖、神刀等等萨满器物，更是一应俱全。
尤其引人瞩目的是那柄神杖。
大约四尺多长，杖柄包裹斑斓虎皮，杖头为三头六臂的大傩鬼脸铜偶，面目可憎，龇牙咧嘴，嘴里均含着一枚铜钱。
轻轻摇动神杖，便能发出哗啦啦的瘆人声响，听到者内心无不陡生寒意。
狄仁杰之前与萨满教接触不多，此时更是饶有兴致地一件件欣赏着这些萨满神器，不禁心生敬服。
张度妍有备而来，直接从墙上将天神鼓槌取下，塞进自己的袖管里。
“狄仁杰，看够了没有？我们该走了。”
“刚来就要走？”
“东西拿到了，还不赶紧离开？你打算在大萨满的寝宫过夜呀？”
“不是不可能。”
狄仁杰打定了主意，开始故弄玄虚。
“夜入茧宫，虽然没能如愿见到辽东城的大萨满，但是他使用的这些萨满教的神器都在，狄某可与这些神器先好好谈一谈。张度妍，你可以离开了，不要在这里打扰我们。”
张度妍陡然生疑，不屑地撇撇嘴。
“你是打算跟这顶萨满神帽吃吃喝喝，还是和这根萨满神杖交个朋友？跟这些物件聊天？你是个疯子吗？”
“总之我要留下。”
“留下干什么？大萨满不在，你留在茧宫到底想干什么？”
“与你无关。”
狄仁杰主意已定，目光再次投向满墙萨满神器。
他之所以连夜来找辽东城的大萨满，除去探查高句丽国宝——大傩摄魂瓶的线索外，还因为那些滞留狼烟屯的猎户遗孀。
十几位如花似玉的高句丽年轻女子啊！
居然与唐军陇右折冲府的驻地营盘比邻而居，朝夕相处。
这件事情怎么想都有些蹊跷。
辽东城的大萨满或与此事有关，必须尽快查明。
狄仁杰的注意力都在满墙的萨满神器上。
张度妍看出他的决绝，也酒不再多说什么了。
“悉听尊便！狄仁杰，茧宫萨满教圣地，闲杂人等不宜久留，我先走了。你自求多福吧！”
她扭头朝门外跑去。
刚到门口便看到了什么，吓得惊声尖叫。
“啊！”
张度妍跌了一跤，连滚带爬地退缩着。
狄仁杰疑惑地循声望去，看到张度妍像中了邪一样，手脚并用，惊慌后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门外。
立即上前，见她搀扶起来。
张度妍战战兢兢地躲到了狄仁杰的身后，声音哆哆嗦嗦。
“大黑虎神！大黑虎神来了！就在门外！”
狄仁杰警觉地朝门口方向走了两步，发现房门外烟雾蒸腾，往来环绕，颇有风起云涌的阵势。
一只体型硕大的斑斓猛虎从氤氲变化的云雾中显形，朝他们步步走来。
跟在猛虎身后的是一位戴着大傩鬼脸面具的高句丽女子，身形窈窕，低胸长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