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城。
某处僻静宅院。
昏黄油灯映照下,一个个身着黑袍身影从黑暗中缓步而来,在宅院侍卫指引下进入密室,之后自觉的走向属于自己的位置,从这些人的动作,不难看出此地,于他们而言,已然无比熟悉,显然不是第一次相聚。
随着时间推移。
待长木桌两旁的椅子被坐满,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看向密室后方阴影位置。
哒哒哒.....
就这时,一道清脆脚步声响起。
下一刻,两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看不清任何面容的人影出现在众人眼中。
“孔老,凌老,不知急匆匆,召集我等前来所谓何事?”
“之前太子薨逝后,不就说过非重大变故、非大事,不相聚各忙和各自的事情吗?”
“从前年周德兴案,去年的蓝玉案开始,陛下生性比之以往,更为暴躁狠辣多疑,不知手中屠刀是明日将会落于何人头上,咱们现如今还这般大胆相聚,稍有不慎我们所有人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数十年的谋划将付之一炬。。”
“龙椅上的那位,对我们这些人,可是很有意见的,动起手来没有一次不是抄家灭族、人头滚滚。”
“现在这个时间节点,我们还是尽可能的少聚为好,眼看着就可摘桃子,可享受胜利果实了,倘若前功尽弃,把咱们自己给折进去可就不美了。”
从一句句反对言语以及口气,不难看出眼下的这些人,不出意外的话,自然而然就是设计大明朝堂,算计老朱几十年的人,且一个个言语中对于朱元璋的称呼,亦由此可见这些人与朱元璋的相熟程度,与朱柏之前与御书房所推测一般无二,眼下场中所有的人,于大明朝堂中势必乃是位高权重。
毕竟.....以朱元璋的身份,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与之见面的。
当然亦能够从这些个言语中,感受到在场所有人,打心眼里对朱元璋的恐惧和害怕。
“都别吵!!”
主位上被称之为孔老和凌老的两位老者彼此对视了一眼,挑了挑眉环顾了众人一眼,抬了抬手往下压了压。
“尔等,以为我等想召集诸位相聚?”
“咱们能不知道,此间所存在的风险?”
“你们怕死,不想死,我等难道疯了?难道就想死吗?”
“如若不是事态严峻,有重大变故,且我等都摸不准的事情发生,我等又何至于冒这么大风险。”
听闻此言,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吃惊的表情,骤然收起了自己不满情绪,神色凝重看向位于主桌上的两人。
他们都不是傻子,能够让眼下两人,这般郑重其事,冒着么大风险,说出这样言语,显然两人是知晓了什么,他们这些人所不知晓的重大变故,势必有可能会对于他们这些年谋划,眼看就可摘桃子享受丰厚果实的事情,有着重大影响才能够让眼下两人这般作态。
“凌老、孔老,究竟发生了何事?”
“可否直接明言?”
对于众人疑惑,孔老皱眉沉吟了片刻,率先开口道:“今日湘王朱柏入京面圣,于御书房与朱元璋详谈两个多时辰,两人所谈论之事,无从得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神色骤然间变的凝重无比,定了定神继续:“湘王入京乃锦衣卫总指挥使蒋瓛亲自前往其封地宣旨,待湘王与朱元璋详谈后,整个参与此事件的锦衣卫,一个个销声匿迹,无任何踪迹可寻。”
“诸位都是聪明人,这中间所蕴含了些什么,就不用咱再一一明说了吧!”
此时此刻。
眼下众人总算是明白,为何两人会冒这等风险召集他们议事。
湘王入宫面圣此事,他们都是消息灵通之人,对此自然是知晓,不过也并未放心上。
以湘王身份,入宫面圣并不重要,与圣上详谈多久亦不重要,毕竟别人乃是亲父子,且又不是第一次入宫面圣。
真正重要的乃是他们所不知晓的,此次事件的参与宣旨之人乃是蒋瓛,以及之后锦衣卫除去蒋瓛之外,所有参与之人全部销声匿迹,无迹可寻。
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这就有些耐人寻味、引人深思了,那些个销声匿迹、无迹可寻的锦衣卫,不出意外的话必定是全部被灭口、毁尸灭迹,唯有这般才能够首尾处理的这么干净,让人无迹可寻。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场中的气氛瞬间变的诡异而寂静,厚重且急促的呼吸声萦绕在整个密室上空。
过了好一会,位于首位的黑袍人站了起来,微微躬了躬身作揖,随即他目露凶光,面色中闪过一丝狠辣,抬手奔着脖颈处狠狠比划了几下,沉声道:
“既然不知老皇帝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或者又在憋什么坏心思。”
“咱们对此不妨先下手为强,一不做二不休,让其直接驾崩归西。”
“毕竟我们所选之人,已为储君一年多之久,老皇帝为之铺的路,已经铺的差不多了,最大的威胁淮西功勋经蓝玉一案,已被诛杀所剩无几,苟活下来的人也已不足为惧。”
“我们又何必再遮遮掩掩,患得患失?”
此言一出。
可谓是瞬间将房间中的气氛给降至冰点,所有人呼吸一滞。
片刻后,从愣神中回过神来的众人,有人面露兴奋激动迎合,有人则面色凝重却并未出言反对,意见从某种意义上算是达成统一,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于坐在主位上的凌老和孔老两人身上,等待着两人的一锤定音。
察觉到汇聚于身上的目光,孔老和凌老两人眉头紧锁,彼此对视了一眼,沉声一字一句道:
“不行!”
“现在老皇帝还不能够死,其该铺的路还未铺完。”
“朝堂威胁虽已不足为惧,但诸位不要忘了,除去朝堂之外,被老皇帝分封镇守于边塞异族的几位王爷,那些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皆是手握重兵,于军中极有威望的存在。”
“老皇帝活着,他们不敢有丝毫违逆,对其号令莫敢不从。”
“一旦失去老皇帝镇压,尔等以为他们真的能够这般老实,真的对帝位没有想法,甘于平淡只做个王爷?”
“届时藩王谋反,致使天下大乱,符合咱们的利益吗?是我们谋划了这么久,愿意看到的结果吗?”
“周德兴、蓝玉案,老皇帝诛杀功勋武将无数,这些个空缺出来的位置,我们虽有不少人借此乘风而上,不过根基甚浅,于所在位置威望不够,需要时间过渡。”
“只有将军权牢牢握在手中,我们的人于里面站稳了脚,我们才能够不惧边塞诸王,届时就算他们有心,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那个时候才是老皇帝真正失去价值的时候。”
此话犹如一盆冰凉刺骨的冷水,悍然让方才叫极欢的众人来了一个透心凉,也让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不约而同面色凝重、皱眉陷入了沉思中。
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
这话说的确实在理,让他们无从辩驳。
短暂沉吟片刻,那名提议下杀手的黑衣人,伸手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笑了笑,:“孔老,凌老,你们这究竟什么意思,不妨直说吧!咱们一条船上的蚂蚱,就没必要遮遮掩掩。”
“今日我们这么多人相聚,不会就只说这不痛不痒的事情吧?”
面对质问,孔老、凌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沉声道:
“诸位都是有大本事的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势力。”
“关于湘王之事,以及老皇帝真正目的,我希望诸位于此事上都出上一份力,毕竟已至关键时刻绝不容许出现任何意外。”
“如若能够弄清楚最好,与我们计划不相冲突,则可不管不问,咱们做好自己的事情。”
“如若弄不清楚,无法证实与我们计划不相冲突,那就按疑罪从有办。”
“老皇帝不能死.....”
说着,说着,两人脸上露出阴狠之色,继续道:“死一个皇子,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