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衍这两天都有些心神不宁,元日那天日蚀,一直是心头的疙瘩。
虽然自己心头不信什么上天惩罚的学说,但表面上却不得不信。
而大臣也写了许多奏章,大多数都提到了日蚀的事情,提到了要祭天,才能免除日蚀带来的灾祸。
这些大臣的心里也未必信,但表面却都要信。
当然也不免有人借机在私底下诽谤朝政。
好在此时尚在正月,按照惯例,朝会要等十五以后。
但祭天的事情势在必行,只有通过祭天,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所以刘衍单独召见了最信任的四个大臣探讨。
太宰刘孚,大将军刘亮,太保何治,齐国公太尉司马北。
这四人,刘孚年纪最大,九十三,是刘衍爷爷的亲弟弟,看着刘衍长大的,从小不听话,还被揍过不少。
所以刘衍对刘孚,至今心里都有些忌惮,但却是十分尊敬。
朝中要有人敢于提反对意见的,那非刘孚莫属。
刘亮是刘衍的堂叔,年纪比刘衍大了十多岁,可以说是带着刘衍长大的。
年轻时和刘衍一起南征北战,多次救过刘衍的性命。
景朝建立后便被刘衍封为大将军,掌管天下兵马。
何治年纪也不小,快八十,既是刘衍小时候的老师,又曾担任侍中,处理国家政事经验丰富,深得刘衍信任。
因年纪大多次要辞官,刘衍都不允许。
司马北是刘衍的发小,年纪四十多岁,又是刘衍的亲家,关系十分亲近。
但自从刘衍病重,司马北意图另立继承人后,刘衍的心中对司马北便有了成见。
刘孚和刘亮坐在左边,刘孚是刘亮的叔叔,当然是坐在上首。
何治和司马北坐在右边,何治坐在上首。
“叔祖父,已有半年未曾相见,身体还好吧!”
刘衍看着骨瘦嶙峋的刘孚说道。
“还好,就是有些眼花,看人不太清楚!”
司马孚年纪大了,说话很慢,而且不停地用手帕擦嘴。
因为口水不断的流出来。
“叔祖父九十高龄,是我大景朝之福啊!”
“陛下,今天召见我等前来,想必不是为了看老臣身体康健与否,而是为了日蚀之事吧!”
司马孚可一点也不客气。
大概在他眼中,刘衍既是皇帝,又是那个小时候被揍的调皮孙子。
“叔祖父,正是,近日日蚀,朝中大臣纷纷上奏,说日蚀之兆,是朝廷德政不修!”
“老臣知道,可是要祭天?”
刘孚当然知道日蚀要祭天的习俗。
“正是,不知叔祖父以为如何?”
刘孚擦着口水:“祭天一事,自然是要的!只是德政嘛!陛下还是要再修修!”
“是,叔祖父!请叔祖父提点!”
刘衍回答得很是尊敬,也就刘孚敢说这话。
其他三人虽然亲近,但可不敢这样直来直去。
毕竟人家是皇上,距离还是要有的。
“善安啊!提点是要提点的!”
刘孚倒是一点也不谦虚,还直接叫了刘衍的小名。
刘孚说话,历来都是三思过的,当然不会是废话。
包括刘衍在内,四人皆是洗耳恭听。
“陛下今年四十有二了吧!”
刘孚年纪虽大,记忆还不错。
“是!”
刘衍点头。
“正是盛年,大有可为啊!”
“是,叔祖父!”
“修德重在修身,陛下身有德,方有德政!”
“老臣听闻陛下常流连后宫,曾半月不上朝,此为德政乎?陛下难道忘了,周朝是怎么灭亡的吗?”
“是,叔祖父,朕定引以为戒!”
刘衍脸色不变,被骂习惯了。
何况刘孚说的也没错。
但他怎能理解自己想要一个正常继承人的想法呢?
“陛下可知天命难违,命中该有几子,早有定数,该有的自然会有,流连后宫,荒废朝政,也伤了龙体,适可而止!”
刘孚当然知道刘衍还想再有一个儿子的念头。
“是!”
“自古以来,大位继承,父传子,子又传子,江山方能稳固,陛下切不可听信奸佞之言,传位汉王,乱了伦常,那天下必大乱!”
司马北的脸瞬间黑了下来,这不是说自己吗?
刘衍当然知道刘孚说的是什么意思,自己也确实不愿意把皇位传给弟弟。
刘孚在当今的皇族中,那是德高望重,说一不二。
换太子的事,皇族中不是没有人提过,但司马孚一句不可乱了伦常,其他人便都消停下去。
“太子虽愚,此乃天定,只要选好辅佐之人,治理天下,保我大景江山,那又有何难事?日后若再有废太子改立汉王者,陛下当诛其三族!”
“是!”刘衍点了点头,不由得看了司马北一眼。
司马北心头一颤,不过面不改色。
这是在警告自己!
“祭天一事,老臣以为应尽早而为,天和,那地才和,从而也就会政通人和!初八日子就很好!”
“是!”
刘衍嘴上答应着,但心里却有不同意见。
初八,现在已经是初三,那太紧迫了吧!
祭天可不是小事!
那是多么复杂的一个大工程,起码要一个月的准备时间!
“祭天,重在祭,心诚,上天自能感知,在礼节上,老臣以为删繁就简,避免铺张浪费,这也是修德!”
刘孚仿佛看出了刘衍的想法。
“是!”
刘衍答应着,确实,祭祀的环节实在太复杂。
要浪费大批人力物力财力,确实也该简化一下了!
那么,多派点人手,几天之内还是可以准备好的。
“刘亮,祭天一事,你认为如何?”
刘孚慢悠悠的问道。
“叔父之言,甚有道理,臣万分赞同!”
“太保呢?”
刘孚根本不用征求刘衍的意见。
“太宰之言,字字珠玑,臣赞同!”
在刘孚面前,何治虽然快八十岁,但连老臣二字都不敢自称。
“那陛下以为如何?”
刘孚竟然跳过了司马北。
司马北心中有气,但也不敢出声。
“那就依叔祖父的意思,祭天一事,初八进行!”
“那老臣先退下了!”
刘孚说完,撑着站了起来。
刘衍急忙起身,亲自搀扶着刘孚起身。
张泓见状,急忙带了几个小黄门,把刘孚牵了出去。
余下三人也纷纷退下。
司马北心头虽然不爽,但也不敢说什么,匆匆离去。
刘衍早就知道几人不会有反对意见,所以早就叫人召来了中书令宋贤,只等四人一走,立刻安排宋贤落实祭天的事情。
四公都同意,召见中书令宋贤,探讨祭天的事情。
宋贤是这方面的专家,自然早有准备,把整件事情考虑得十分周全,决定在正月初八,由刘衍带领王公大臣到南郊祭天。
此时差不多已商议完毕,具体细节,当然由宋贤下去研究,最后由祠祭署负责完成。
正要告退,柳芷已经带着刘昭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