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轩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或许只差一步就能抵达那个前人记录的境界，然而他已榨干每一个细胞的生命源力。于是他清晰地确认了，自己再也不能凝聚完成这一轮周天搬运的气力。直到因叩关而高昂的生命气息回落，他也将无可避免地走向死亡。
也许以力之刚破境是一个愚蠢的错误，但将这具身体开发到人间极限的他，手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孤注一掷的赌了一把，然后败了……而已。
与所有试图破境而失败的超能者一般。
生命最后一丝火光窜动，李轩提笔。时间已经不多了。
“应当维持身体的一部分短板，留下适应和进化的空间。确认突破人道境需要连续破境九次，应当选择消耗最小的进化法……九重登临带来力量的误判。”
被他以绝对武力约束在这里的暴民，那些以劫掠为生的罪犯。他们会涌入城里造成巨大的破坏。这会还来得及……他站起来，又坐下。
留他们一命吧。好歹对他们有那么一丝半师之恩。
留下也是个种子。
说起来，传武入后天真是轻松地让人羡慕……
这是一间仓库，少年身边放着一只蓝色大油桶，有一人高。这样的油桶在角落里还堆放着几十个。一把清亮的长剑随意地插在那只桶上。
神华重工里那东西可不得了，也不晓得李忠能不能镇住。
在本子上添上俩笔，少年沉稳地盘坐。
真糟糕，还有很多事情没去做。这般想着，少年合上双眼。
我就要去另一个世界了。师父，你说我是你最优秀的弟子，可我连第一步都没有跨出去。
生命的色彩从这具魁梧的躯体上快速地消退下去。
封闭的空间中，隐约一阵微风吹过。
我叫李顽，我居住在剑门关。具体来说是中央城邦剑门关守望城二产业工业区莫林小区，不是个适合旅游的地方。我们所在的纪元被称为第三迭代新生纪。别问我什么意思，老工人说的。我对历史不感兴趣。听说神海后面有个特大的科学城，里面还有学校教历史。历史有什么用？
剑门关没有学校，可能在二产业工业区没有，这里没有人，新生人口少，也不那么太平。老麦说这只是什么新生纪的阵痛，说城邦会处理好一切的。但在我看来一切变化都没有过。黑帮，罪犯，暴徒在小区外面四处溜达，坑蒙拐骗之行随处可见。小孩子们被教育整天在家关好门窗和遮板，只能透过阳台的气窗瞄一眼外面光怪陆离的世界。
我那精瘦的老父亲是莫林小区的主粮官，这个职位不是在城邦注册的，而是小区票选的。老麦说大乱时候大量难民从外面涌进来，城市的秩序土崩瓦解，工人被迫自建治安队打击各路劫掠者。那时候小区没有粮食，整个小区居民活命的食物都是父亲动用渠道从大宇重工调来的。这种情况即使在后来城邦军队入住后也没有缓解。既然城邦的秩序没有恢复，父亲只得继续干这笔买卖。只有他能从外界弄来大米，面粉和浆果，也只有他能够保住这些珍贵的物资，因为没有劫掠者敢动大宇重工的朋友。但是最近的形势越来越紧张，父亲经常对母亲吐苦水，抱怨说如果李轩在就好了。李轩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李轩是我的哥哥，不过我对这个哥哥没什么印象。他在我出生之前往南边一个叫蜀道的地方求学。那里有一家职业教育学院，很大的学校，父亲说跟剑门关这座守望城一样大，是城邦知名的超能职业培训基地，不收学费，管吃住。那时候还没有神海，许多想要孩子出人头地的家庭会给孩子准备几十天的粮食，叮嘱他们结伴到那里去。他们中的一些会以超能者的身份回到剑门关，成为注册战士或直接加入城邦军队。我哥哥也是其中一员。他回到剑门关后注册为初级战士，主动申请到莫林小区修行，并担任治安官的身份。注意，对二产业工业园城邦从没有委任过治安官，所谓的治安官身份，也只是工业园的工人和小区居民认可的。
他在的时候这里难得太平。一名初级战士对那些暴民来说还是很有威慑力的，比一队治安官威慑力大。城邦注册部门只公布等级，不公布职业，但父亲一口咬定他一定是注册剑士，而且起步是根源2级的剑尊。
城邦注册战士有四个等级，初级战士，中级战士，高级战士和超危战士。战士评定机关有自己的一套标准，主要看能打不能打，量化下来就是破坏力。打个比方说一名中级战士能徒手摧毁一栋楼，我不知道这个标准是不是很准确，毕竟我没见过能拆楼的壮汉，但父亲总是以这个标准激励我。他当然也希望我成为一名剑士。
新生纪的超能职业有俩种，传武和剑士。俩个都强，反正都很能打。然而对城邦的市民而言，更能打的当然更受追捧。很显然，通常来说剑士更能打。一名注册剑士想加入军部易如反掌，哪怕只是刚刚突破的剑士，也能在军中得到很高的职位。而一名注册传武，大概率还得从大头兵干起。传武在前俩个根源境界，根源1级后天一重，根源2级后天二重，其实也不比一名持械的职业军人强大多少，只有根源3级的传武宗师，才会有一骑当千的伟力。
剑士不一样。根源1级的剑士有气脉和神脉，寿命会增长，相比于传武会获得更高的进化潜力。这一点体现在战斗上就是不仅能打，而且耐打。当然剑士的配额补给也是有限的，他们一般能不打就不打。一旦突破根源1级，普通的主粮就无法填饱肚子，而身体的回复和进化都需要大量营养，这使得超能者需要摄入更高阶的食物。二产业工业区就是做这种高阶食物的。莫林小区大量工人在大宇重工上班，他们将海量的主粮分离，浓缩，提取出一种更高级的物质。这种工作就叫精炼。最优秀的精炼师可以精炼出1级的药剂，有个1级药剂就能饱肚子，对1级超能者来说这简直就是衣食父母啊。
老麦说有记录在第二迭代没有精炼师，超能者全部饿着肚子生活，那个时代简直不敢想象。
我出生前老哥给家里留了口信，说要闭关修行，之后便杳无音讯。在这个时代像这样的事其实并不罕见。超能者的修行需要根骨，需要资源，需要天赋，而进化的历程不进则退，死于破境之中的修行者不计其数。十年之后他的名字下标注了破境失踪，这在剑门关就相当于登记死亡。
悲伤和痛苦的日子之后，生活还得继续。
诞生超能者，几乎是所有家庭的希望。我们家也是如此。这年头穷人想修传武，家里有点钱的咬咬牙想破剑士。但是根据一些记载人类破境得等十八岁之后，生命本源闭锁，在那之前修行是为了打熬根骨，通俗来说是为了提升未来的潜力。这部分锻炼我们小区里的小孩一直在做，没有太系统的锻炼，单纯只是消耗自己的力气。我没有感觉过力气变大速度变快，甚至饭量都没有涨过。很多人练着练着嘻嘻哈哈就去玩了。
但我没有停止过。我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超能知识，因为老哥给我留过一个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