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清小筑后庭一间客房,月色皎白,疏影错错,屋中并无昏黄光芒破坏这一轮幽静,只有一柄玉碗大小的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幽蓝光亮。
狐云微微眯着眼睛,透着眼缝观察四周,这是他在各大花楼里陪酒的时候养成的好习惯,可以有效的找到合适的时机溜走脱身而不至于让自己被灌到在某位客人的床上醒来——那是另外的价钱。不过那都是跟康星结为伴侣之前的事了。
“醒了?”一道温和声音从房间的另一头,一扇打开的窗扉旁边传来。
这声音狐云很熟悉,那是特弗里·索伦森的声音,与不久之前那种冷漠的感觉完全不同。知道自己装睡毫无意义地小狐狸微弱的回应一声,“嗯。”
“白天吓到你了?”曾经的‘夜王’,现在的血族联合政权的‘忠诚伯爵’一边缓缓走近他的‘伴侣’,一边指着自己的嘴角问道。
像一块美味鱼肉一样只能仰躺的狐云又闷闷的嗯了一声,这次声音里带了少许委屈。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有这种感情,或许是周围的一切都太陌生了,而眼前的特弗里却又那么熟悉。
特弗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侧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抚摸小狐狸毛茸茸的耳朵,“我有一些羡慕康星。它那么轻松,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你纯粹的爱意。我全心全意的扮演,却只能收获一点你的友善。你甚至不愿意在面对危险时召唤我。”
“我甚至觉得,你给那个小树妖的友善都比给我的多。而我只是想表达一些不悦,不小心露出一点本来面目,你就畏惧我,躲避我的骑士。”
“难道我就这样让你厌倦吗?”
狐云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就想要坐起来,但是下腹丹田的剧痛让他完全无能为力,他无意识地咬了了一下嘴唇,急切问道,“你抓到他了?他,他还活着吗?”下一刻他又反应回来,如果康星死了,他一定会有所感应。又看到特弗里的赤红的眼眸暗了下去,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佘山把它隐秘的送给了我。”他声音失去了一些温度,“我只搜了他的魂。”
狐云又试着挣扎想要撑起身子,躺着说话总是不太礼貌的。他想回答特弗里,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心底生出许多愧疚,无论怎样,特弗里都对他很好。可是···
“过来,靠住我。”特弗里轻声命令,同时伸出手将整只狐狸揽在怀里。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特弗里非常擅长血肉法术,如果他愿意能够治愈绝大多数外伤。他完全不懂如何在道的层面上进行治疗,不然他很愿意自己治疗小狐狸。血族的力量主要来自于血液只有很少的血族能够依靠自己获得更强大的力量。这与其他种族都完全不同。
狐云耳朵耷拉着,半跪半坐,额头被动的靠在特弗里肩膀上,一只耳朵因为尖端绒毛碰到了特弗里的耳朵而不自觉的抖动了几下。小狐狸靠的不敢太实,整只狐狸显得摇摇欲坠,如果不是大尾巴还能支在床上,他大概率会歪倒——他的虚弱有很多种原因,被打断不久正在勉强修复的主脉,道基受损的情况下强行运转灵力加重的伤势,真正与康星决裂带来的悲伤,阳阳大道刚起步就走到终点的绝望。
叠满了,家人们,在种情况下,我,狐云,还能坚持着坐在床上,真的很厉害了!
想到这,狐云稍微好受了一点。他没法在自己本身就很痛苦的情况下想要安抚眼前这只明显不开心的吸血鬼。他其实很想硬气的不发一言,但是又确实没有那个胆子。或者说,他不好意思再冲着特弗里发一次火。毕竟上一次也是小狐狸的错。
心念转动,狐狸正想整理整理语言,却感觉耳尖一湿,轻微的刺痛传来,他没有预料,冷不丁的颤了一下。
分不清是吻是咬,特弗里含住小小的一截耳尖,象征性的动了动可以轻松咬碎老虎头盖骨的牙齿,有点无奈又带点宠溺的轻声道:“这就算惩罚了。”具体惩罚什么,他没说清,作为一位诸神时期的血族亲王也好,一位有权有势的伯爵大人也罢,他很少有需要给别的生灵递台阶,甚至妥协的时候。但是那都是对外,女王曾教导他,对于一切都要揣度,除了情感和忠诚。
小狐狸心底松了一口气,很聪明的没有多问惩罚,只是微微抬头,问,“那你,现在,也是影子吗?”似乎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刺探伯爵大人隐私的意图,狐云又忙补了一句,“如果我不能知道,你也可以不用告诉我的。”
“是本体。”
“你的本体可以离开索伦森?”
“理论上说不可以。”特弗里托着小狐狸的下巴好与他那双棕色的狐狸眼睛对视,“我的影子让你害怕,同样的意思它没法表达。我担心如果继续让影子面对你,你会真正的畏惧我。”
“那,那,会有什么影响吗?”
“会有一点,”特弗里眼里又染上少许笑意,他感觉小狐狸在关心他,这让他很受用,“不用担心,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他嘴角微微上翘,面颊两侧光滑,完全看不出来可以裂开到耳根。
狐云眸光微微发亮,好奇问,“你的嘴角···”
“这个啊,”特弗里一边说,一边裂开嘴角,“你想摸摸吗?还挺锋利的。”他的下颌与上颚因为没有两侧肌肉的约束,分开到了一个十分可怖的角度,其内半环分布着两层尖利的牙,在幽蓝的光芒下反射出惨白的森然感。但是这位血族伯爵又是那样乖巧,像是在跟情人炫耀自己的优点。
狐云没法拒绝这种邀请,他的好奇心不会比一只刚睁眼的猫弱多少。于是,他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最外侧的那几颗。
‘冰冷,锋利。’这是最直观的感觉。
“那你张开嘴角会痛吗?还是,就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像正常张嘴?”
特弗里合上那可怕的下颌,恢复成最像人族的样子,“第一次撕开的时候有点痛,成为血族以后就没有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