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0年冬,伦底纽姆郊野,唐纳赫德哥赛特的领地城堡。
“唐纳赫德大人,今年领地超支格外突出,财政状况异常严峻,我们应该提高领地的税收,应对……”
“可我听说,今年不是收成不好吗?如果再加税的话,那些佃户要受罪了。”
唐纳赫德从办公桌前缓缓站起,停在书房的武器架前,抽出一张短弓,握在手里打量。
“我们前几年收成好的时候,也是收固定份额的税款,他们手中肯定有余粮……”秘书不断劝说着自己的主人。
唐纳赫德放下弓箭,面带笑意,“我曾听过一则希腊故事,是关于太阳与北风。”
“有一天,这两位在空中偶遇,争论起谁更强大。北风得意洋洋地说当然是我,你看不远处那位老人,我赌我可以比你更快让他把外套脱下。”
“说完,北风便用尽浑身解数吹动老人,可它愈吹,老人却愈把外套裹得更严实。后来,北风吹累了,太阳便从云后缓缓走出,暖洋洋地铺洒在老人身上。没过多久,老人满头大汗,将外套脱下。”
唐纳赫德走到自己年幼的孩子面前,将短弓放在他手中,“连芝,希望你记住,温和友善永远胜过激烈狂暴。”
“我昨天清点过了,我们的库存十分丰裕,甚至可以渡过明年的冬天,没有必要再向佃户们增派税款。”
唐纳赫德看向秘书,披起斗篷,“那些客人们都来了吗?”
“国王还有大主教们都到了,他们现在在客厅等着你。”
“我知道了,快给我备马,也给连芝备一匹凯尔特矮种马。”唐纳赫德欣慰地看着连芝,“他也要参加今年的冬猎。”
“少爷?他未免太过年幼了。”
“无妨,正好借此机会,检验他平日的训练成果。”
唐纳赫德扶起连芝,取出武器架上的带鞘短剑,于孩子疑惑的注视下,插在连芝的腰带扣上……
初冬时节,
那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广阔的原野上覆盖着一层洁白的雪,仿佛为给大地披上了一件银装。远处山峦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峻峭壮丽,近处的高大树木此刻也挂满了厚重的积雪。
“唐纳赫德,关于苏格尼亚那边,你有什么看法?”
盎格利亚国王“忏悔者”爱德华与唐纳赫德并驾齐驱,谈论着王国内外的相关事宜。
“麦克白狡诈贪婪,将来与我们必有一战。我们需要在边境驻守重兵,时刻防备他的进攻。”
“至于如何根除他的威胁。我倒是觉得麦克白谋杀了前任国王,统治根基完全不稳。若能从前任国王的后代中找到一位人中豪杰,扶持他为国王,让他臣服,方可化解这一危机。”
“倒不如直接用武力征服苏格尼亚,把他们纳入王国的版图。”爱德华国王拉紧缰绳,在小山坡前,止住马蹄。
唐纳赫德也随即停下,
“你征服得了他们的土地,永远征服不了他们,国王陛下。低地人可能会暂时臣服你,但他们绝对不会忘记这一耻辱。他们会用十年甚至百年的时间,从你和你的后代手中夺回自由。至于高地人,他们则会不断地在山野中穿梭,伏击你派来的士兵与郡长。”
“我会施展我的仁慈……”爱德华国王反驳。
“对他们而言,不去征服就是种仁慈。”
唐纳赫德一手取出弓箭,一手接过手下递来的号角,吹响了狩猎开始的号声。
几名持弓骑手飞速冲下山坡,手中不断射出箭矢,围堵林间穿梭着的一群赤角鹿。
“连芝!快跟上。”唐纳赫德招手示意连芝,随后奔下山坡,与国王和随从们一起纵马追赶逃窜的鹿群……
看到父亲与下人们渐渐远离,连芝蹑手蹑脚地下马,牵着马走向附近的一片森林。他的心中始终惦记昨天刚制作好的捕鸟陷阱。
对大人们而言,狩猎是项刺激的娱乐活动。但对一位八岁小孩,费尽心思的狩猎远不及抓几只小鸟观赏有趣。
连芝在雪地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
彼时彼刻,森林的另一头,
“好~饿~好~饿。”
白发小女孩裹着毛毯,气喘吁吁,摇晃地走进这片树林。
先前,她偷偷闯进一户农家,刚翻箱倒柜找出来一块干巴的熏肉,还没等送入嘴里,就被主人发现。情急之下,她顺手拿起一张毛毯,就逃了出来。
“好饿好饿,要饿死在这了,为什么我会这么命苦。”
小女孩倒在一棵树下,楚楚可怜地蜷缩成一团,颤抖着抽泣。
她是一名孤儿,被一座女修道院收养。因为天生的满头白发,她总是受到周围人的排斥。愚昧迷信的人们都说她是女巫的孩子,即使她秉性温柔……
今年格外寒冷,女修道院入不敷出,食物严重不足。人们一致决定把她赶出女修道院。无奈之下,小女孩只得四处流浪,靠偷窃和乞讨换取微薄的食物。
“算了,嗯,好累,好想睡觉……”
小女孩楚楚可怜地擦拭着泪花,一股困意涌上心头,压得她睁不开眼,“好累,好累,身体好烫,脑袋好迷糊……”
“别在这睡,这里挺冷,到我家去睡,我家里还挺大的。”
男孩的声音忽然传入自己的耳中。
恍惚间,小女孩感到一件斗篷轻轻地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彻骨的寒意逐渐转为温暖。可惜她的眼皮太过沉重,以至于无法彻底看清来者。
大概是在做梦。因为小女孩随后听见了一声熊吼,一阵急促的马蹄,一群人嘈杂的叫喊……
再次睁眼,小女孩身处一处城堡的温馨小房间,躺在一张精致的小床上,盖着厚厚的被褥。
她揉了揉朦胧的双眼,缓缓起身,“呃,好暖和,这里是天堂吗?”
“这是我家,我叫连芝·麦克唐纳赫德·奥西伊。我问过父亲了,他愿意留下你。”
小连芝坐在床头,笑着递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鹿肉汤。
“我~叫~艾~莉~诺。”
强烈的饥饿感涌来,小女孩粗鲁地夺过,咕噜咕噜地倒入嘴中。
……
此时此刻,奥西伊高地,营地主帐,
“伟大的主啊,您以无尽的智慧创造了世间万物,又以慈悲的心肠关爱着每一个生灵……”
艾莉诺虔诚地诵读着自己亲手抄写的祈祷文,焦急地看着躺在厅帐床铺上的连芝。
他倒在沼泽地里,至今已昏迷了好几日,气息微弱,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艾莉诺不断在心中责备着自己没能好好照顾连芝,并盼望奇迹的发生降临在自己身上,正如十年前那片森林。
在她不经意的一瞬间,
连芝的眼皮眨了眨,缓缓苏醒,嘴里呜咽着,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