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东京。
上海的夜景。
不止只有黄河路的灯火辉煌。
静谧而古朴的蜿蜒青石板路，街道两旁是一幢幢高低不齐的老旧楼房。月光透过窗棂轻轻挥洒，阁楼里弥漫着淡淡的炊烟和草木花香。
进贤路248号。
小弄堂里，只摆得下五六张桌子的小房子，大家热热闹闹的围在一起闲话家常……
这才是承载着几代人的回忆，专属于上海人的浪漫色彩。
“来来来……”
“上菜了！”
玲子端着一大张托盘，鲈鱼、醉虾、糟钵头，被纷纷摆上餐桌。
在座的都是很相熟的老街坊，餐食不挑剔，但她还是照顾到了每个人的口味。
因为在她把这些人都记在了心里。
当然。
也少不了宝总最喜欢的，被酱焖的大小适中，肥瘦咸宜的红烧肉。
菱红起身帮忙端菜，嘴里还不忘着说道。
“恭喜恭喜！”
“恭喜宝总，旗开得胜。”
三羊牌终究还是回到了宝总手里，大伙儿也纷纷举起酒杯道喜。
玲子把托盘上的红烧肉端到宝总身前的位置放下，手里的托盘放到边上，顺势亲昵的搂住汪小姐的肩膀。
“要我说啊，这单最大的功臣，还是要感谢汪小姐。”
“我们汪小姐辛苦啦！”
“来，大家敬敬她！”
一众朋友又把敬酒的目标转到了汪小姐身上。
宝总和玲子一样，也看出了汪小姐的闷闷不乐。
“好了呀！”
“三羊牌都抢回来了。”
“不要太懊恼了。”
宝总也端着酒杯敬到汪小姐面前。
汪小姐瞥了他一眼，还是给他留了些面子，也端着酒杯抿了一口。
“我就是气不过那个范总。”
“出尔反尔。”
“事情闹成这样，全便宜了那个江总。”
“两天时间，动动嘴皮就白赚了两千五百万！”
“这可都是从你口袋里掏出去的呀……”
宝总听了一乐，汪小姐恼火的原因，是觉得自己赚的少了。
“生意场上就是这个样子的呀。”
“有人、有货、有买、有卖。这才是符合市场的嘛……”
“钱总不会都是一个人赚的。”
“再说了，我也没有少赚多少。70块钱一件嘛，给就给他喽，大不了我们零售价格再涨一些就好了。”
“安心啦，优势在我！”
宝总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汪小姐气不打一处来，扭过头去转到一边，跟街坊们坐在一起，不搭理宝总。
刚刚在至真园……
沪联商厦的徐总还是想用销路和江源谈条件。
“中国的市场很大，三羊牌的市场也很大。我又不是非要把这八十万件货，全放在上海才能卖的光。”
“去年的南巡过后，广州、深圳、珠海，吸引到那么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人的目光……”
“我八十万件货，放在那里，不愁卖的。”
几句话，打碎了宝总和沪联商厦搭建的铜墙铁壁。
因为货在江源手里。
自己、范总、沪联商厦、27号，想要做的都是品牌。
但这个江源，要的是钱。
金花也是带着任务来的，她需要把三羊牌留在上海。
如果真的依照江源的说法，三羊牌在深圳卖开，到时候，不论三羊牌是否会打出品牌效应，一定都不会再是上海名牌。
所以最后金花给出了意见。
承认江源港资身份，这八十万件订单，可以拿到地方性招商引资的所得税减免政策，只需缴纳25%。
此时是九十年代初期，为适应改革开放浪潮，国家对于企业所得税，从前些年的最高55%，一路降至33%……
地方政府更是为了吸引海外资金，在招商引资的政策上，有10%~25%的所得税浮动空间。
这才是27号作为外贸局，被一众外商趋之若鹜的地方。
因为如果不通过外贸局投资，光所得税这一项，都至少要比别人多缴纳8个点！
外商是不会跟你谈发展的，他们想的只是赚钱。
金花给的这个港商身份，才是江源今晚赴宴的最大收获。
所以，江源才会答应宝总，以每件70元的价格，拿走从自己手中的八十万件订单。
所以这件事到目前为止，算是所有人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
互惠、共赢。
金花说到做到。
夜东京这边……
比起至真园来说，夜东京的家常小炒更符合宝总的胃口。
他正吃的香甜。
被看出来汪小姐苗头不对的玲子拉到一边。
“珍珠耳环啊？”
玲子塞过来一个精致包装盒，宝总打开来一看，一副又大又圆的珍珠耳环在灯光的映照下发亮。
“呐！”
“我就苦命的了！”
“你得罪了人，还要从我这里拿东西去安抚。”
“拿去给汪小姐，去哄哄她开心。”
“毕竟你做生意以后还是要靠着她的……”
宝总是老买卖人，朝着灯光仔细端详耳环的质量，如果价格合适，这单生意赚得也未必会比三羊牌少多少……
漫不经心的问道。
“多少钱啊？”
玲子一把抢了过来。
“两万六千块！”
“但为了你做生意，都是值得的！”
玲子说话的语气藏着小心思，宝总像是没发现，只是说道。
“哎呦，那可真不便宜……”
“菱红那里买的呀？”
玲子把耳环装好，递给宝总。
“那当然！”
“不过贵是贵了点，但女人都是喜欢的……”
“本来我是要自己戴的。”
“看你这么需要，就先给你拿去用咯。”
宝总却作势推开手不要。
“快点拿回去……”
“菱红那里买东西，三千块钱到顶了好伐？”
玲子强硬的把盒子塞进宝总手里。
“为你着想不懂的呀！”
又转移话题说道。
“哎呦，我是命苦得嘞。”
“我跟你讲哦……”
“有能拿钞票讨女人欢心的机会，就一定不要错过！”
“晓不晓得嘞？”
“快快出去，省的一会儿我心痛了，再收回来……”
玲子连拉带扯的把宝总推了出去，宝总只能被逼无奈的收下这份好意……
屋外面的汪小姐目光一直在往这里看，宝总出来后，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继续和街坊们热闹的聊天。
宝总出来后，见到的只是已经恢复成开心模样的汪小姐。
又向着身后屋子里的玲子看了一眼。
然后叹了一口气。
往只有玲子知道的老地方，她平日白天休憩的地方，一个欧式梳妆台，里面的一个抽屉。
塞下了两万六千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