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舟，你要是不抱她，她又要哭闹了，我可哄不好的。”
“母……亲？”
他生怕哪天自己被时光模糊了记忆，他怕时光把母亲留在原地。
每日都要画一遍母亲的样貌，在脑中刻画母亲的声音，所以他对这日思夜想的声音无比熟悉。
但是在这一刻，他却不敢认了。
“阿舟。”声音坚定而温柔。
“娘亲来了。”
“哥哥！娘亲来看哥哥了哦！”
直到感受到头上算不上温柔的抚摸，裴舟才放下挡着脸的手。
还没来得及反应，裴舟的衣摆就被往下扯了扯，身体的动作比脑子快一步，弯腰抱起了还埋在草里的池暖暖。
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和重量，裴舟才有勇气看向面前的，近十年未见的人。
“母亲。”语气没有了之前的试探，许是池暖暖在身边。
虽然只有母亲二字，但千言万语抵不过。
“还是凡人界的小崽子乖。”
果然，池凰还是那个池凰，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裴舟心里落了个温柔母亲的形象。
“母亲，你伤不要紧吗？”裴舟没忘记池暖暖的话，明明都伤重到不能出门，是什么让她不得不来凡人界吗？
池凰当即耍了套枪法，马尾辫随着身躯舞动，潇洒肆意，“伤？什么伤？天上天下谁能伤得了老……我。”
“都忘了正事，瞧瞧你身上的郁气，”池凰一边说着一边提溜起裴舟，戳戳这儿看看那儿，“早知道让你爹来，这都够养活十个你爹了。”
裴舟眼前的母亲越来越真实，但是童年记忆越来越邪乎。
一时间有些自我怀疑，只能默默看着正在把自己当成布老虎转来转去的女人。
“娘亲，喂哥哥吃珠珠。”又埋进草里的池暖暖伸着小胳膊蹦跶着试图修正剧情。
池凰又把裴舟翻了个面，而后让他和池暖暖排排坐。
瞬息之间，场景变幻。小腿高的草消失，转而出现的是远山云海。
他们此刻就在最高山峰上的凉亭内，青松云雾，伸手可触。
池凰挥一挥袖，面前的矮桌上便出现了一个潦草的木盒子。
表面布满了裂纹和磨损痕迹，油漆已经斑驳脱落，透露出一种古旧的气息。角落处可见虫蛀的小孔，边角磨损严重，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裴舟大概猜到了什么，端坐好等待池凰的行动。
预想之中的事却是没有发生，池凰面色有些凝重，轻轻打开盒子，还没来得及拿到珠子那老伙计就撑不住碎掉了。
“阿舟，这珠子恐怕没办法直接给你了。”
这盒子在装珠子之前可是神器，但是仍旧抵不住珠子的灵力，化为齑粉。
裴舟心里没什么情绪，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有没有其实也不那么重要了。
但是旁边的小团子可不这么想，爬上桌子就要去夺，“可以给暖暖！暖暖吃了陪哥哥！”
池凰一个闪身，池暖暖就扑了个空，要不是裴舟拉一把怕不是要摔。
“暖啊，我估计你够呛。”
池暖暖重新站好，叉着腰奶声奶气的反驳，“暖暖可是天上地下唯一的大白龙！”
“这跟你啥色儿有啥关系，别忘了你身上有十条封印。”池凰没个正行的坐在地上，捏着珠子发愁。
要是以前的池暖暖吞个珠子绝对没问题，关键是她误闯禁地被她爷爷下了十道封印，在天界连个鸟儿都打不着。
突然，池凰感受到自己手被人啃了去。
“暖暖！”
“池暖暖！”
池暖暖看着站起来的二人，立马捂住嘴，“唔，我已经吃下了！我会救哥哥的！”
池凰立马拎着她的腿，甩了两下没甩出来。
裴舟试图拦一下却是连近身都不能。
“花花，滚出来！”
池凰骇人的气场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哆嗦，裴舟此刻只能干着急。
他作为池暖暖的亲哥哥，却只能看着她为了救自己不顾危险毫不犹豫的吞下珠子。
他不知道池凰为什么叫花花出来，但他觉得，暖暖能在他们两个眼皮子底下吞下珠子肯定和她离不开干系。
只见池暖暖的项圈亮了亮，一阵迷雾出现，从里面飞出来一只小精灵。
“拜见君后。”
池凰冷冷的看着跪在一旁的小人儿，说出的话让她毛骨悚然，“既然育儿精灵不能起到应该有的作用，那就回去你的领地吧。”
要知道，被中途退回去的精灵是要被族中人行归翅之礼的。
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活生生把他们的翅膀割下，放回到生命树下，请求生命之神净化赐福。
池暖暖也听过这个说法，她立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像个小箩筐似的冲到池凰怀里。
“娘亲～是我求花花的，而且花花能利用空间，把珠珠多余的灵气转进去的。”
见池凰不为所动，立马换了个姿势，用自己肉乎乎的小脸蹭着她，“娘亲～你不要把花花送回去，割掉翅膀好疼好疼，会掉好多好多小珍珠的。”
“娘亲～我不会有事哒～”
花花此刻顶着两头的压力，浑身冒冷汗。
奇怪，裴舟怎么突然压迫感这么重，明明之前没有的。
来不及多想，就感受到自己被池凰瞥了一眼。
眼神不似刚才的随性，不着调。
反而多了些嗜血的杀意，仿佛冰冷刺骨的利刃，一点点的刺入自己的心脏。
压榨心口不断上涌的血气，将手放在胸前，“属下绝无二心！”
池凰把花花塞回项圈里，和裴舟不可避免的对视了。
感受到少年又翻涌上来的杀气和郁气，走过去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都长这么高了。”
“母亲，暖暖她……”
“她没事，我一会儿带她解个封印去。”
池凰没忘记自己这次来的目的，池暖暖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事，顺手就把她揉成猪儿虫的形态让她盘在自己的簪子上。
裴舟看着母女二人的相处模式，越发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阿舟，我给你的信你可看过了？”
“已经看过了，对于你们我已经有个大概的了解。”
池凰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她的儿子，一点就通。
微风拂过，她眼尖的看到了裴舟的发带，突然笑的有些幸灾乐祸。
“暖暖把玉坠都给你了啊，你以后估计要挨不少揍。”
没解释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而是轻轻抚着他的头，“下次来了，你的及冠礼我给你补上。”
裴舟眼眶有些湿濡，不是感动的，是太疼了啊啊啊。
记忆中的母亲手劲儿这么大的吗？裴舟感觉他要是不给点反应，池凰会捏碎他的头盖骨。
“暖暖我先带走了，等解了封印，一切就都会好的。”
“再见，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