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除了雍逢州没有其他人会听见，沈谙还是红了大半张脸，手指也下意识地揪着裙角，眼睫不停发颤。
雍逢州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一笑：“之前怎么都不同意，还哭得惊天动地，到底什么事，让你愿意做这么大牺牲？”
沈谙看了旁边的女人一眼，道：“遇见一个挺需要帮助的姐姐……”
“姐姐？”雍逢州说：“我同意了。”
沈谙：“？”
刚刚不还要刨根问底么？雍逢州总不能是因为……知道对方是个女人，所以立刻同意了吧？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件好事，沈谙道：“谢谢雍先生。”
“不用谢。”雍逢州漫不经心地道：“这是交易。”
想到那件暴露的简直不能称之为衣服的衣服，沈谙整个人都要炸开了。
也不知道雍逢州从哪里搞来的这种不正经的东西。
“那我先挂了。”沈谙竭力镇定，“再见。”
她挂断电话，对女人道：“走吧。”
顿了顿想起什么，微笑问：“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我叫沈谙，你呢？”
“……乔闻樱。”女人轻声说：“你好，沈谙。”
沈谙拉住她的手，“走吧，再等会儿李运估计都回去了。”
乔闻樱点头，两人一起下车，乘电梯到了楼上，乔闻樱道：“我跟李运约在一间休息室见面……”她看了看楼道里的房间，“这里，二零七。”
乔闻樱刚准备上前去敲门，忽然门从里面打开了，出来一个长得挺漂亮脸色却不太好的女人，这人乔闻樱不认识，沈谙却认识——正是沈丹悦。
“你到底要等她到什么时候啊？”沈丹悦不满地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仙，还值得我们李大经纪人亲自等？”
李运在她身后赔着笑：“我们就约的这个点，应该很快就来了，悦悦你再等会儿……要不然去楼下跟他们玩儿牌吧？”
“我刚刚丢了那么大的脸，去听他们怎么嘲笑我吗？”沈丹悦咬牙切齿，“你可别忘了，我当时选你，就是看重你的能力，你要是敢因为签别的艺人就疏忽我的事业……”
“怎么会！”李运连忙道：“我签那个乔闻樱，其实有别的目的。”
沈丹悦看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容，狐疑道：“什么目的？”
李运嘿嘿笑道：“那小姑娘长得好看，最近上面不少人就喜欢这种类型，只要带着去几次酒会，她肯定能抱上金大腿。”
“娱乐圈嘛，只要背后有势力，想要出人头地太简单了，她那长相要是有人愿意捧，肯定能红，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嘛。”李运挤挤眼睛：“你俩一起出道，她还能给你拉资源，多好的事儿啊。”
沈丹悦恍然，“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这么有耐心……不过你确定那女的就会任你摆布？”
“她不得不任我摆布啊。”李运点了支烟，眸子里划过一道精光，“她欠了一大笔债，卖血卖器官卖眼角膜都还不上，除了走这条通天捷径，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可真是个混账。”沈丹悦笑道：“那行，我去楼下看看，你赶紧解决了好走人。”
“好咧，你好好玩儿。”李运点头哈腰地送走沈丹悦，又看了眼表上的时间，喃喃自语：“怎么回事啊，五分钟前就到约定的时间了啊……”
他不知道的是，他约的人就站在拐角处，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无声痉挛。
沈谙犹豫了下，按住乔闻樱的肩膀：“你还好吗？”
“……没事。”乔闻樱面色煞白，根本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但她还是摇摇头，“我们先走吧。”
沈谙：“不去见李运了吗？”
“不见了。”乔闻樱垂着头说：“走吧。”
两人离开了二楼，一直到了地下车库，乔闻樱才发出一声哽咽。沈谙听得怪心酸的，道：“李运就是那种人，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手底下的艺人红得很快，但……我还以为你也知道的。”
乔闻樱抱着自己的胳膊，晦暗的光线里沈谙看不清她的脸，只听见她的声音：“我不知道，我以为……”
她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悲恸地哭出声来：“他们都是一丘之貉……没有任何区别！”
沈谙想她说的“他们”之中应该包含了之前那些黑衣人提的“大哥”，但她没有多问，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便只是安静地递了包纸给乔闻樱。
等乔闻樱的情绪稍微平复，沈谙才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乔闻樱勉强笑了笑，“今晚上已经麻烦你很多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沈谙：“那我送你去外面可以打车的地方。”
这次乔闻樱没有再拒绝。
沈谙让司机在路边放下乔闻樱，见她在马路上站了会儿，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沈小姐，现在回去吗？”司机问。
不知道为什么，沈谙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好像即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她犹豫了下，说：“先不回去，跟着那辆出租车。”
反正都跟雍逢州打过报告了，晚回去一点就晚回去一点吧。
出租车其实没开多远，停在了跨江大桥边上，沈谙看见乔闻樱从车上下来，走上了桥两侧的人行道，那背影看着凄怆单薄，仿佛风一卷就能被带走。
A城的这座跨江大桥算是知名景点，即便是夜里也川流不息，车灯闪烁，霓虹交织，人类工业的灯光衬得天上的星辰都黯淡了几分，江面上的风裹挟着潮湿水汽而来，令人彻骨冰寒。
乔闻樱站在栏杆边上，看着静谧的江面良久良久，忽然，她就像是着了魔般的撑着栏杆，想要翻越这道阻拦了她脚步的矮墙，好像只要翻过去，一切的痛苦挣扎都会化为浮云散去，再也不能伤害她分毫。
跳下去吧……跳下去吧……
脑海里有个声音如是说。
跳下去，死在这里，你就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