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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长河儿女 > 第七章 一罐银子

满勤伯和满仓伯是一对亲兄弟,都是李全孝的叔伯哥哥,这两家人就住在李全孝家房前。

满仓伯在村子里口碑很差,邻居们经常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满仓伯也在商镇上班。也是每天清早骑着自行车去商镇上班,傍晚骑着自行车回家。不过,他是鉄匠社旳工人,

满仓伯天生是个瘸子,每天傍晚他就会推着自行车,一瘸一拐旳出现在巷子里。

满仓伯旧社会是个银匠,金娥嫲嫲是他旧社会打照面娶回家的。满仓伯天生是个瘸子,他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他的父母就找了个长相好的叔伯兄弟代他去相亲。金娥嫲嫲在成亲进了洞房后,才发现自己嫁了个瘸子,但已经拜堂成亲了,哭闹了一场后也就只能认命了。

“我满仓伯就是个大骗子,我金娥嫲嫲真可怜呀!”二侠从娘口中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就讨厌死了满仓伯,每次带着喜妹去满仓伯家院子里玩,看到老实木讷只会闷声不响干活儿的金娥嫲嫲,就忍不住同情她,更是讨厌死了凶巴巴的满仓伯,好像他是旧社会的地主老财似的。

“我满仓伯就是个大骗子,我金娥嫲嫲真窝囊,干嘛要屈服呀!怎么不和他反抗到底!”二侠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就你能!这是旧社会的事儿了,旧社会的女人要遵守三从四德,只要成亲进了洞房,就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再泼辣的女人也反抗不了。”许桂花没好气地解释。

“娘,什么是三从四德呀!”喜妹忍不住问娘,

“就是什么都由男人说了算。”

“娘,既然这样,那当娘的难道还要听自己儿子的?”二侠说。

“去,滚一边去!我忙着呢,可没时间和你瞎掰扯!”许桂花讲的这些大道理都是从长辈口里听来的,被二侠一反问,自己也有点犯迷糊了。

满仓伯旧社会是个银匠,解放后就成了鉄匠社旳工人。金娥嫲嫲是个老实的女人。不过村里长辈们说她年轻时长像倒是很漂亮,但就是有点缺心眼儿。但时光早已把她打磨成了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女人。精明强势的满仓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自己这个老婆,总是嫌弃她老实笨拙,嫌弃她不会持家过日子,时常当着儿女的面臭骂她,挥舞着拳头在家里大喊大叫。

满仓伯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李成林,二儿子叫李成富,老三叫李成材。这三个儿子长得是各有特点。

老大李成林长得又粗又矮,一副老气横秋的武大郎模样,已到而立之年却还打着光棍。这是满仓伯眼下最着急的心事。他四处打听,费尽心思托人给老大介绍了好几个对象,可姑娘们一见到李成林,就感觉给自己介绍这样的对象,简直是对自己的冒犯和羞辱,立马气的花容失色,变脸失色走人。

老二李成富正在上初中,长的虎头虎脑的,个性顽劣不喜欢读书。他的班主任是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李成富自己不喜欢学习,经常在课堂上故意捣乱,扰乱课堂秩序,美女班主任看来被气急了,动辄上门找满仓伯家访告状。等美女班主任一走,满仓伯就会气势汹汹挥舞着拳头把二儿子骂个狗血喷头。李成富可不是个等着挨打的主儿,连忙撒开脚丫子跑出去躲进巷子里。有好事的村民看见耷拉着脑袋的李成富,就会上前打趣,“成富,你的漂亮对象又来看你了?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还一副哭丧的样子?”

李成富这个差生,看来在学校日子不好混,于是,没等初中毕业,就坚决辍学回村务农了。

老三李成才和二侠同岁,正在读小学。他长得白净俊朗,说话扭扭捏捏的,像个女孩子。每天去上学的时候,他总是背着书宝去许桂花家找侠,跟着二侠一块去学校。

李成才喜欢唱秦腔。他有一副好嗓子,声音洪亮悦耳,很有唱戏的天赋。特别擅长模仿秦腔戏里的媒婆,模仿的很是惟妙惟肖,于是巷子里的孩子们就送了他一个绰号——“刘媒婆”。

满仓伯是个心气很高的人,他把希望寄托在李成才头上,希望他将来能光宗耀祖——家里三个儿子,老大和老二都不是成才的料,就老三乖巧懂事,学习成绩也不错,。

满仓伯虽然是个瘸子,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大家长权威,他总是凶巴巴地在家里发威,挥舞着拳头在家里大喊大叫,骂老婆和孩子们都不给他争气长脸。

金娥嫲嫲和三个儿子,都十分害怕满仓伯,看到他回家,就好像老鼠见了猫。

满仓伯最大的愿望,就是大儿子和二儿子能勤劳干活,帮家里把日子过好;小儿子能勤奋学习,将来考上大学光宗耀祖。

满仓伯最想看到的,就是他每天下班回家,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没有闲着,都在忙着干活儿。而老三则正在埋头看书学习,只有这样,他那颗争强好胜的心才会觉得踏实,才会觉的自己家的日子过得有盼头。

一天午饭后,一群好事的大人孩子都端着空碗聚集在巷子口,怂恿李成才给大家伙唱秦腔解闷。但李成才还真是狗肉上不了台面,平日里和小伙伴们一块玩儿的时候,他唱的挺欢实,可在一群大人面前,他就是扭扭捏捏的张不开口。

“成才,平时没人让你唱的时候,你倒是哼哼唧唧的乱唱,现在大人让你唱,你到扭捏起来了。”二侠看他扭扭捏捏的,就忍不住挖苦说:

“二侠,你要是陪我一块唱,我就唱。”李成才说。

二侠说:“成,我就陪你一块唱。”

成才说:“可咱俩唱什么段子呀?”

二侠说:“咱俩就唱《三滴血》里的《虎口缘》,你看咋样?”

李成才这下高兴了,说:“这个好,你先唱,我接着唱。”

李成才看到二侠要和他对唱,立马来了精神,也不再扭捏了,连忙把空饭碗放到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二侠就是个大大咧咧的假小子,也不知道害羞,也把自己的空饭碗放到石头上,然后清了下喉咙,扯开嗓子唱起来:“未开言来珠泪落,叫声相公小哥哥,空山寂静少人过,虎豹豺狼常出没,除过你来就是我,二老爹娘无下落,你不救我谁救我?你若走脱我奈何?常言说救人出水火,胜似焚香念弥陀。”

李成才接着唱:“唉!你把我哭的我也心软了。你二老霎时无下落,我的父不知在那方,你在一旁哭声放,我在一旁痛肝肠,前路茫茫各惆怅,声声儿不住叫爹娘……”

二侠声音清脆悦耳,李成才声音洪亮圆润,这对堂兄妹唱的是声情并茂,围观的大人小孩顿时听得入了迷。大家伙正听得津津有味,偏偏这时候,满仓伯推着自行车,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了巷子里。

站在人群后面的李成林,大老远瞧见他爹推着自行车出现在了巷子里,连忙大踏步迈进楼门,扛起锄头下地干活儿去了;机灵的李成富也随即醒悟过来,也连忙不动声色返回家,挑着空水桶担子去泉里挑水了;李成才被大家伙围着,直到他爹近在咫尺了,大人们尴尬地一哄而散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闭上嘴巴,诚惶诚恐的看了他爹一眼,慌里慌张的抬脚就准备朝家里跑。

“老三,站住!”李成才从石头上取了空碗,刚跑出去几步,满仓伯突然冲他大喊一声。

李成才吓得立马停下脚步,惊慌地看着他爹。

“老三,我今天要考考你。六加七等于几?”

“十三。”

“重说。”

“十二。”

“狗日的,到底得几?”

“十四。”

满仓伯大字不识几个,这道考题对于正在读小学三年级的李成才来说,其实就是小儿科,但李成才被吓得昏了头。

满仓伯火冒三丈,放下自行车,扑上去左右开弓,给了李成才两个响亮的耳光,铁青着脸骂道:“你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整天就知道玩,以后不准再唱戏,再唱戏我就打断你的狗腿,赶快回家看书去!”

“哈哈哈……”孩子们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满仓伯,大坏蛋!大骗子!……”二侠看到自己的小伙伴挨了巴掌,气的握紧拳头冲满仓伯大喊道。

满仓伯回过头,恶狠狠瞪了二侠一眼,停下自行车,作势要扑过去打二侠。

没等满仓伯放下自行车,二侠又挑衅的冲满仓伯做了个鬼脸,大喊道,“你打我,我不怕,你就是个大王八!”

“二侠,你个少教的死丫头,赶快给我闭嘴!还不赶快上坡打猪草去!”许桂花连忙骂二侠,又转身陪着笑脸对满仓伯说:“娃她伯,二侠小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我一会回去会骂她的,你大人不见小人怪,就别生她的气了!”

二侠愤愤不平地冲满仓伯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身跑回家去了。满仓伯恼羞成怒地冲二侠的背影瞪了一眼,悻悻地推着自行车,一瘸一拐迈进了自家楼门。

村里人平日里由于物质和精神生活贫乏,最喜欢相互说笑、逗趣找乐子,于是,这件事很快在村子里当笑料传开了,巷子里的大人孩子一看见李成才,就会打趣他:“成才,六家七等于几?”

李成才总是瞬间低眉垂眼,扭捏着说:“哎哟,干嘛取笑我呀!”

满勤伯是满仓伯的哥哥,为人憨厚老实,他老婆月秀嫲嫲心灵手巧,很会持家过日子,平日里说话中听入耳,和左邻右舍相处的关系融洽。她虽然已经是个两鬓斑白的小老太婆,但村里人常说,她年轻时准是一个秀外慧中的女人。

月秀嫲嫲很会讲古经,深受孩子们喜爱。夏日的傍晚,村里的孩子们,总是缠她说古经听。于是,她就就会坐在自家楼门前的那棵大柳树下,各种神仙鬼怪的故事从她的口中娓娓道来,孩子们听得入了迷。

邻居们常说:“真是一个哭的搭一个笑的,这对亲兄弟要是把媳妇对换一下,这两家的日子真没法过了。”

这对亲兄弟住在一个院落里,每天进出同一个楼门,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但却谁也不会搭理谁。

两家人住的这个四合院,是祖上留下来的。上房五间大瓦房,东西各有三间厢房,按“哥东弟西”的分家习俗,东边的两间半上房和三间厢房,住着满勤伯一家;西边的两间半上房和三间厢房,住着满仓伯一家。

村子里的人常说,满仓伯和满勤伯是面和心不合。更有刻薄的村民在背后挖苦说,都怨满仓伯心眼不好,他家老大才长成一副又丑又矮的武大郎模样。看满勤伯家的两个儿子,不但长得高大挺拔,还聪明能干,并且都已经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

村里老人说,满仓伯小时候,因为腿瘸,父母就让他跟着一位老银匠学手艺,出师后就行走江湖靠银匠手艺赚钱;满勤伯憨厚老实,就留在家里帮父母种田。

哥俩的老爹去世后,满仓伯就对满勤伯说,“好哥哥,你就安心的在家种地,弟媳和老母就托付给你了。我在外面给咱赚钱,你弟弟我这几年银子没少赚,已经攒了一罐了,这些年你在家里种田养家不容易,做弟弟的绝不会亏待你,这罐银子弟弟今天先拿出来,让你看一下,然后咱兄弟俩一块把他藏到阁楼上,等将来分家时一家一半平分了。”

憨厚的满勤伯起早贪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种着家里的十几亩地,供养着两家人吃喝。后来,终于到了兄弟俩分家的时候,家里的房子、粮食、家具都分割清楚,满仓伯始终没有提起那罐银子的事。老实的满勤伯,只好在媳妇的怂恿下去问弟弟。可满仓伯却瞪着眼睛说:“我哪里有什么银子?你可别想讹你弟弟我,别说没有银子,即便有银子,那也是你弟弟我辛辛苦挣的,凭什么分给你?”

憨厚的满勤伯,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亲眼看到过那罐白花花的银子,弟弟也曾诚恳地承诺,说分家时要分给自己一半,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满勤伯忍不住去阁楼上查看,上面空空如也,那罐银子早已被满仓伯转移走了。

于是,这罐银子在村子里,就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孩子们时常会在不经意间,就像听古经似的,从大人口中听到这件事。

李成才每天只要一有时间,都去二侠家院子里玩耍,二侠曾经好奇地问他,“成才,听说你们家有一罐银子,你看见过没有?”

李成林说:“别听村里人瞎说,我们家根本没有银子,我爹说这是我大嫲嫉妒我家,瞎胡说编排我家的。”

但许桂花却深信不疑,她对儿女们说,“你月秀嫲嫲是不会说假话的,扯谎的一定是你满仓伯。听村里的老人们说,你满仓伯年轻时干了十几年银匠,人又机灵、狡猾,银子一定没少赚。但他这个老财迷把那罐银子捂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藏进哪个老鼠洞里去了。我看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见兔子不撒鹰。依我看,这个老财迷不到临死的那一刻,是舍不得拿出那罐银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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