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 简体版
43看书 > 其他 > 长河儿女 > 第六十三章 许桂花要和书宝断绝关系

礼拜天,书宝从县城回家了;在运输公司学修车的宝儿也回家了。

这是书宝成亲后第一次回家,还破天荒留在家里过夜,说他第二天下午回县城。

书宝回家了,许桂花心里又高兴又纠结。高兴的是大儿子虽然娶了媳妇,可并没有忘记这个家;纠结的是,自己在书宝婚礼上看到了那个狐狸精杨小梅,要不要问问书宝,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并被那个狐狸精女人花言巧语蒙蔽,母子相认了?

许桂花心里翻江倒海,想质问书宝,又实在难以启齿。

书宝却没事人似地,晚饭后,就和许桂华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要去村子里玩,就高高兴兴跑去村子里找自己的发小喝酒聊天去了,一直玩到夜深人静才回家。

第二天清晨,许桂花清早起床,照例先用扫帚把院子打扫干净,又去泉里挑了一担子水回来。

两个儿子都还没有起床,许桂花觉得礼拜天应该让他俩多睡会儿,自己要做顿好吃犒劳一下两个儿子。

许桂华知道两个儿子都喜欢吃包子稀饭,就和好了一疙瘩面团,然后泡了粉条,洗了韭菜,早饭准备煮稀饭、用鏊锅子蒸水煎包子。

许桂花正在灶房忙活着,书宝拿着脸盆走进了厨房,准备舀水洗脸。

“书宝,娘……娘有件事想问你。”等书宝洗好脸,许桂花忍不住说。

“娘,你怎么吞吞吐吐的,有啥话您就说呗!”

“书宝,你已经成家立业了,有些话娘一直想和你说,有害怕和你说。那天在你婚礼上,娘看到了一个不受欢迎的女人,娘觉着,有些话和你非说不可了,娘想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知道你婚礼的?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不是已经认下了那个女人?”许桂花心烦意乱的,脑子突然变得乱糟糟的,急脾气又犯了,也顾不上藏着掖着了,突然不管不得一口气说了出来。

“娘,我也不瞒你了,我上班后不久,我生母就去找过我了,告诉了我自己的身世,可你和我阿大对我那样好,比亲生的还好,我怕你俩伤心,就一直没敢认她。可就在我结婚前夕,她又去我单位找我了,她哭的很伤心,求我原谅她,求我答应让她参加婚礼,还说她别无所求,只想安静地看着我成亲,只想听我喊她一声娘,她就心满意足了。她毕竟是我的生身母亲,她这样苦苦求我,我不忍心拒绝呀!再说了,她当初抛弃我也是出于无奈,也是有苦衷的,我实在不忍心看她痛苦难受,就无奈之下答应她了,希望您能理解我。”书宝说。

“这个女人最会演戏了,我和你阿大当初就因为相信她,才上了她的当,书宝,你可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语迷惑了。你告诉娘,过去的事情,她是怎么和你说的?”许桂花说。

“她说她生下我后,由于年轻不懂事,和我亲爹闹矛盾就一气之下离婚了,离婚后因为没能力养活我,只好把我送了人。她后来复婚后,心里一直放不下我,就想把我要回去,可您和我阿大不同意……”

“书宝,你可不能听她一面之词呀!当初我和你阿大收养你的时候,给了她三百元钱,一掉子猪肉。三百元钱,在二十年前可是一笔巨款呀!就在你两岁时,她背信弃义上咱家悄悄把你偷走,但她把你带走,并不是想把你带回家养育,而是想把你再次送人,好再次给自己赚一笔钱呀!”

“真的假的,她想把我送给谁?”书宝一脸质疑地问道,

“当时她把你偷走,我和你阿大上她家要人,她死活不承认,我和你阿大一着急就去商镇派出所报了警。派出所的民警拘留她审讯后,才从她口中知道,她娘家有个堂嫂不能生育,人家给了她二百元钱,她就上咱家把你偷走,卖给了他堂哥堂嫂……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商镇派出所查看过去的案宗。”

“我知道你和我阿大对我好,拿我当亲生的养,我会一辈子感激你们的,永远拿你们当亲人的。但我的生母也挺可怜的,她好几次去我单位痛哭流涕,要和我母子相认!她解释说她我两岁时把我偷走,送给自己的堂哥,其实是为了想经常看见我,才一时糊涂犯错的,也是情有可原的,让我原谅她。她生了我,您和我阿大养育了我,你们都是我的亲人,今后,您和她都是我的亲娘。”

“书宝,娘亲只能有一个,你既然这样说,你就去找你的亲娘吧,我和你阿大从此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从此咱们就当谁也不认识谁……”许桂花没想到书包会这样说,就气呼呼地说。

“娘,你怎么能这样说,你难道想要把我赶出这个家?”

“不是我要把你赶出这个家,但你已经长大成人了,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既然你要认自己的亲生父母,我也不拦着,你就去找你的生身父母吧,我和你阿大就当白养育你了。”许桂华身体颤抖着,一脸决绝地说。

“娃……娃他娘,书……书宝是咱家的孩子,你……你不能赶他走……”许桂花话音刚落,突然看到李全孝正蹒跚着站在厨房门口,口齿不清地冲自已喊道。

“他爹,你是不是全听到了?既然书宝已经认了杨小梅那个狐狸精,这个家就没必要留他了,就让他去找自己的亲娘吧!″许桂花一脸倔强地说。

“你……啊——”李全孝突然双腿一软,像一摊泥似的倒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李全孝是什么时候,蹒跚着来到厨房门口的,刚好听到了母子二人的谈话,看到许桂花要赶书宝走,一着急,竟然突发脑溢血晕倒了。

“他爹,你怎么了!”

“阿大——”

许桂花和书宝不约而同的大喊了一声,就慌忙朝李全孝冲了过去,两人扶起李全孝,许桂华又是掐人中,又是往口里灌凉水,一番折腾,李全孝总算睁开了眼睛,双手无力地在空中比划着,嘴巴蠕动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娘,你赶紧把宝儿喊来,我卸扇门板,咱们赶紧把我阿大抬到公路边,等车去县医院。”书宝毕竟年轻,脑子清醒一点,看到慌张失措的许桂花,连忙提醒说。。

就这样,书宝和宝儿抬着李全孝,许桂花跟在后面,急匆匆来到村口公路边,拦了辆蹦蹦车,把李全孝扶上车。许桂花和书宝也上了车,两人一边一个搀扶着李全孝坐在车座上。

闻讯赶来的桂兰姨跟在车子后面,一边抹眼眼泪一边目送着车子缓缓离去。

清晨,穆小斌和喜妹一大早就开门营业了。

穆小斌昨天刚从省城进回来一批货,忙着朝货架上上货,喜妹站在柜台旁,忙着为一大早就赶来买东西的顾客取货。

“姑娘,给我取一包火柴。昨晚做饭把火柴用完了,早上起来烧开水,才想到没火柴生火了,还担心你俩没开门……”一个大妈大清早赶来买火柴,趴在柜台上絮絮叨叨地说。

“大婶,我们一般早上七点开门营业。如果你清早需要买东西,看到我俩还没有开门,就敲一下门,听到敲门声,我俩就会开门的。”喜妹说。

大婶拿着火柴刚离开,有位老汉就急乎乎迈进了店里,看着喜妹说:“姑娘,给我取一双黄胶鞋,昨晚干农活回家,才发现脚上的黄胶鞋前面开口了,得赶紧买一双换上,好去地里干活。”

“大叔,你穿多大码的?”

“我穿四零的。”

“好——”喜妹麻溜从货架上取了一双四零码的黄胶鞋,放到柜台上,“大叔,你穿的试试,看看和脚不?……”

刚上了新货,店里生意出奇的好。喜妹和穆小斌灵敏地在柜台内忙活着,给顾客取货算账收钱。

到了午饭时间,喜妹和小斌这才清闲下来。

“小斌,你看店,我去给咱做饭。”喜妹正准备去后面做饭,一眼看到二姐夫赵志军骑着自行车出现在供销社门前。

赵志军把自行车停放到商店门前,一脸严肃走进来。

喜妹连忙迎上去,惊讶地说:“志军哥,那阵风把你吹来了!赶紧进来坐,我给你倒水喝。”

“阿大突发脑溢血住院了,医生说人快不行了。”

“阿大快不行了?”喜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说自己上个月回家参加书宝的婚礼,还陪娘住了两天,那时候阿大还好好的,这才过了一个礼拜,阿大咋就变成这样了?

“我先骑自行车回去了,你俩赶紧关门打烊,坐小客车回县城吧!你俩被耽搁,赶紧去县医院见阿大最后一面吧!”

喜妹和穆小斌连忙关门打烊,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站在门前公路边等了一辆返回县城的小客车,在县城汽车站下了车,急乎乎朝县医院走去。

不知怎得,喜妹心里其实并不是十分紧张,心说阿大已经患病七八年了,虽然双腿无力,但体内没病,能吃能喝,被娘照顾的白白胖胖的,一定没志军哥说的那么严重,一定会转危为安的。

俩人来到病房,喜妹看到眼前的一幕,这才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李全孝双眼紧闭,不省人事的躺在病床上,完全处于昏迷状态,头上戴着氧气罩,一只手背上扎着输液针;娘和大姐、二姐正泪眼婆娑地守在病床前。

原来李全孝被送到医院后,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被医院安排进了重病患者病房。

喜妹眼泪汪汪握住阿大那只没扎针的手,这只手僵硬冰凉几乎没有一点温度。而医院的医生对阿大也好像漠不关心,病房里几乎看不见一个医务人员。也却没看见书宝和宝儿,就问大侠说,“大姐,我书宝和宝儿他们呢?”

“你书宝和你俊山哥他们上街买东西去了。”大侠说。

过了一会儿,身穿白大褂,戴着眼镜的主治医生走进病房,平静地看着病床前的家属说:“你们是病人的家属吧!病人已经停止了呼吸,已经去世了,请你们节哀顺变,尽快办理离院手续吧!”

其实,贺俊山和书宝早已从医生口中了解实情,知道阿大回天无力了,已经上街买好了寿衣,白孝布,烧纸、一只大白公鸡。

贺俊山去收费大厅办理出院手续,书宝上街包了一俩小货车,大家哭哭啼着,带着李全孝遗体回家。

一切都好像在梦中,一切都是那样让人无法相信。

李全孝的灵堂设在了村口公路边的新房,为了盖这座新房,李全孝是劳心劳力。村里人常说,李全孝是为了盖这座新房累病的。新房盖好后,除了夏收和秋收时放麦捆子,放玉米棒子,摊晒麦粒和玉米粒,就一直闲着——虽然老屋狭小破旧,但距离泉水很近,吃水洗衣都很方便;新房虽然宽敞明亮,但挑水比老屋远了两倍多,吃水是个大问题,刮风下雨的,许桂花上了岁数,新房的吃水问题就成了横在面前的一道难题。

李全孝的叔伯兄弟们第一时间赶来帮忙料理后事。佝偻着腰的李全有,也带着哑巴娘来了,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看热闹。

恍惚之间,喜妹记忆的闸门突然打开了,二叔那句魔咒般的话语又浮现在耳畔:“别看我是个烂罐子、病秧子,可烂罐子耐过浑罐子,命可长着呢,比那些会挣钱的工作人还要活的长远。”

喜妹看着不通情理,站在一旁不住所措的二叔,心说:“难道二叔就这样一语成谶,魔咒般应验到阿大身上了。”

多少年来一直病病怏怏的李全有,虽然腰已经弓成了虾米,卑微如蝼蚁似的,却依然顽强的活着。而曾经身强力壮的李全孝却过早的去了另一个世界。

村长当仁不让地前来主持葬礼,村男的男女老少纷纷前来帮忙,男人们在院子里支起了几口大锅,忙着劈材挑水;女人们围着锅台,忙着择菜洗菜做饭。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村邻了,李全孝已经患病将近十年了,村民们的同情心已经消耗殆尽,大家伙一边干活,一边没心没肺地说笑着。

大侠、二侠和喜妹,抹着眼泪坐在草铺上为阿大守孝;书宝是这个家的长子,很有长子风范的挑起了大梁,先去供销社报了丧,返回后又协助总管安排事务;新媳妇王娜对这个家还很生疏,坐在卧室如客人般的矜持;刚满十八岁的宝儿还有点少不更事,耷拉着脑袋跪在灵堂前的大方桌旁,给前来吊孝的亲朋好友磕头,脸上也被纸钱灰熏得黑乎乎旳。

大侠跪在阿大的遗体旁,想起了不久前,自己乔迁之喜时对阿大的嫌弃,再想想自已婚后多年和儿子住在娘家,阿大对她们母子的爱护和包容,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悔恨地趴在阿大遗体上伤心大哭起来。

二侠一边跪在草铺守灵,一边没心没肺的和前来吊孝的亲邻们叙说家常;

喜妹跪在阿大遗体旁,心里既害怕又伤心,心里想着,这个重男轻女的父亲;这个一看到女儿就来气的父亲;这个曾经声如洪钟,身强力壮的父亲,这个被病痛折磨了七人年的父亲,难道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去了另一个未知旳世界,世间旳所有恩怨情仇己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贺俊山和赵志军,还有穆小斌这个李全孝生前没见过的三女婿,在总管指挥下,忙着去县城买米面油、酒肉、疏菜、火纸、香表和蜡烛等。

一日夫妻百日恩吧!悉心伺候了患病的丈夫将近十年的许桂花,依然无法坦然面对丈夫的去世,一边默默流泪,一边强打精神,操持着丈夫的后事。

“她婶子,别伤心了,他叔拖着个病身子活着也是受罪,你就当他是享福去了。”英娥婶子说。

有人说:“桂花,别难过啦!人死不能复生,你这些年伺候他,支撑这个家也吃尽了苦头,也对得起娃他了!“

有人说:娃他爹就这样一闭眼走了,把这个家留给你,你往后的日子还得过,宝儿还没有成家,你肩上的担子还重着呢!你要是哭坏了身子,宝儿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桂兰姨看着哭红了眼睛的许桂花,心疼地劝说道。

“人的命,天注定,生死都是命中注定的,桂花,你千万别伤心了,节哀顺变吧!”

院子一角,为响器班搭起了一个凉棚,响器班了十个人,六男四女,他们拿着唢呐,二胡等乐器矩簇在凉棚下,很快,唢呐吹了起来,二胡拉了起来,紧跟着,婉转、悠扬、高亢地秦腔,就酣畅淋漓地弥漫在村子上空。

三天后,李全孝下葬了,就这样永远的长眠于地下了,许桂花伤心欲绝,觉得这一切都是书宝造成的。

李全孝下葬后,,许桂花带着儿女们跪在堂屋李全孝遗像前,强忍泪水对书宝说,“书宝,你今天必须跪在你爹的灵堂前,给我和你爹一个交待——到底是认自己的生身父母,还是认我和你爹这对养生父母,你自己选择吧。你如果人自己的生身父母,哪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你这个家你今后你就不要回来了,我今后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你要是回来,我就去死,咱们从此以后一刀两断,情断义绝。”

“娘,我错了,您就原谅我吧!我的父母只有您和我爹!这个家才是我永远的家!”书宝跪在李全孝遗像前,痛苦流涕地说。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投推荐票 上一章 章节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