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读书不是让你去跟老师对着干的！”
“读书有什么好的？我不读书又怎么了？家里有地，实在不行我就流水线工作又怎么了？”
“你去个头！我真该打死你！”
老爸说着正要动手，老妈赶上前来一把拉住发怒的老爸。
老爸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指着苗胜怒斥到：“臭崽子你再说这种话！你就是没吃过苦没种过地！我跟你妈把你养到这么大花了多少心血，你就靠逃课来回报我！”
“那你为什么不去城里买房呢，我为什么不能是个城市户口呢？你现在就使唤我要去读书了，凭什么？”
“凭什么？我他妈的养你还惯出毛病来了！”
一个清脆的巴掌朝苗胜脸上抽去，苗胜许久还没有回过神来。
“别打孩子啊！有事好好说。你这是干什么！”老妈一把将老爸指着苗胜的手拉开。
“你有本事就别回家！你别回来！你不是很有本事吗！你自己去生活！我跟你妈一辈子出不了这大门，我们认命了！看看你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你愿不愿意！”
尽管被拉开，老爸脸上的怒意还是死死盯着苗胜。
“你跟你老爸关系原来这么差的吗？”苗志城苦笑一声问到。
清亮的月光铺撒在地上，照亮着阳台处的两人。
在上午的聊天过后，几人也互相聊了聊自己的过去，大家发现，生命中的所遇到的人几乎都一样，不过彼此之间所发现的故事和走向确是大相径庭。
“嗯...不过这没什么好说的，白天聊的时候觉得没必要把这段加上，家丑不可外扬啊。”苗胜也苦笑着自嘲道。
“不算是家丑吧，毕竟我们可都是不同世界的同一个人啊。说起来...可是你不是很敬重你老爸的吗？可是从你刚刚说的看来...你们之间？”
“所以需要时间啊，那时候我才初中，也是青春期，毕竟那时候对于社会可没有认知，只觉得父母迂腐，只会种地不愿去接触外面的世界。”
“那你...后来跟你老爸的关系是怎么变好的？”
“啊...很简单啊，不过是——去走入他们的世界。人是这样的，人需要相互理解，很多人穷其一生也不懂得换位思考。就像是我也说过吧，那天——我告诉了你，我老爸年轻时候的故事。”
“我们可不止一次夜谈了啊，我也记不清是哪次了。”苗志城笑了笑，抽出一支烟递给苗胜。
“反正你知道就好了，人生嘛...很多事情是不能只在自己的视角看待问题的。”苗胜轻叹一声，点燃手里的烟。
丝丝白烟从两人身边飘过，很快被晚风拍散。
“我发现，在社会里...自己还是年轻，父母无非是有限的文化无法融入奔腾不息的社会，所以选择种地这种质朴的方式来生存罢了，他们已经没有精力去研究什么社会的最新观点，最新的就业方式。唉...他们都种了半辈子地了。”
苗胜说罢，看着身边的苗志城，两人的眼神短暂的相接，苗胜却又很快转向看着皎白的月亮说道：“如果是你，坚持了半辈子的事情，直到你有一天接触了所谓最前沿的东西，这东西也许会推翻你前半生所有的经验和成绩，你也会一下很难接受吧。所以还是闭门造车好啊。”
“闭门造车？...那不是贬义词吗？”
“嗯...也许对于他们来说是褒义词啊。”苗胜的眼角有些垂落：“经历过老爸口中的社会，才明白了他的选择，他把为数不多的机会让给我去做，可惜，当我明白这些的时候，老爸身子早就积累下不少病痛了。”
“初三回头吗？...最后一年你还翻身成功了吗？”
“成功个屁啊...成功了怎么会去技校...谁不想考个好大学，毕业找个好工作让父母吃香喝辣的...”
“嗯...也是啊。”苗志城淡淡的点了点头。
“回头确实是有点晚，不过最后接受命运了，至少学门技术，聊胜于无，而且我爸其实蛮高兴的。”
“那你老爸是个很乐观的人啊。”
“算是吧，能在城里扎根毕竟是他的心愿，但是他总说自己这辈子没机会去城里住了，就算去城里了手脚也闲不下来，只是他希望我或者我以后的后代会有更高的平台罢了。”
眼前的月亮逐渐朦胧，像是回到了那一天。
“爸...这...”苗胜颤颤巍巍的挪开身位，让父亲坐下。
父亲眯起眼睛，盯着屏幕上的成绩表，推了推眼镜问到：“这成绩...如何啊？是能上高中？”
苗胜没有说话，只是缩在父亲背后摇了摇头。
“嗯...”父亲眉头有些皱起，捋了捋嘴角的胡渣，又问到：“这...能去技校吗？这成绩，去市里那所...那个...那个职业技术学院，这分够吗？”
“这个...这个分肯定能去啊。只是要去普高应该不够...”
苗胜的声音越来越小，脑海里都是想象着父亲失望的神情。
可是，父亲却转过身去拍了拍苗胜的肩头说道：“没事，努力过后就够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去了新学校可得好好学习了，学费到时候爸爸来想办法。”
这一番话，让苗胜躲闪了多年的双眼再次与父亲对视上。
当晚，苗胜帮老爸拎着两提啤酒跟在身后，老爸的脸上却堆满了笑容。
“怎么买这么多酒啊，今晚有谁要来？”老妈放下手里的菜，赶忙去接过苗胜手里的酒。
“没人，没人来，今天儿子的成绩出来了，还有学上，开心——喝点酒。”
“真的？！是不是去一中？”
老爸听了只是摇摇头。
“那？三中？市重点的那个三中？”
老爸再摇了摇头，说道：“技校罢了。”
“技校啊...”老妈一时间表情僵在脸上，双手不自在的在围裙上蹭了蹭，又转头看了看苗胜：“没考上高中？...”
“妈...对不起，是我没本事。”苗胜站在门口，不知如何面对眼前的母亲。
“傻崽，说什么呢，你永远是爸妈的心头肉啊。”老妈抬手抹去苗胜眼角的泪水，布满老茧的手轻柔的摸了摸儿子的脸颊。
“别坐着了，去吧，帮你老妈一会把炖好的肉端来，今晚我跟你老妈好好喝一回。”苗胜一转头，看见老爸已经开好了几瓶啤酒放在桌上。
不知苗胜说了多久，苗志城再转头看去。
苗胜的眼角此时挂着晶莹的泪珠，在月光的照射下倍加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