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前祭拜。
戴国明早早就得知了她们要回来的日子，一大早，跑到市场上买了许多菜，穿上了戴月给他买的、平日里不舍得穿的夹克衫。
他的头发几乎全白了，时间像是在他身上加速了一般，一年?未见，苍老的姿态让戴月鼻子发酸。
李迦易直接提出，要把老戴接到莘市去，这样方便照应。
戴国明开怀大笑，乐得看见迦易对?自己女儿的一片真心?。可他晓得，他和身上这件款式简单的藏蓝色夹克衫一样，只有放在安平这座小?镇，才不会显得突兀。半只脚入土的人，最离不开故乡。
老戴说：“每个人都有该待的地方。你们小?年?轻就去外?面多看看、多闯闯，我只有留在这里，才过得自在。”
“那我和月亮以后多回来看您！”
李迦易总能哄他开心?。在老戴身上，她才看到了一个父亲的平凡和伟岸，没有计较，处处都在为?子女着?想。
以前，她很坚硬、冷漠，浑身是刺。是月亮和老戴，让她慢慢变软。
春节前，她跑去看了陈素芳和李洪山，像走亲戚一样送了一些新年?礼盒，然?后很生疏地在两边的家里吃了一顿午饭。
最多，也就只能做到这里了。
小?年?那天，李迦易和戴月开车去青阳的酒店，把李浅接了回来。没想到的是，赵迎尔提出也要同行。
她说：“我想远远看他们一眼?。”
李浅叫她先在戴月的房子里待着?，等她们扫完墓，再陪她一同过去。赵迎尔同意了。
一年?过去，安平依旧满目疮痍，小?镇没有新的资金进?来盘活文旅产业，大家在短暂的疯狂过后，只能再次埋头种起庄稼。
李浅多年?未归，趴在降下的车窗上打量着?生长的这片土地，感慨颇多。
寒冬，田地间的杂草全部?都是枯萎的状态，紧紧贴在地皮上，好像在为?新一春的苏醒蓄能。
两座石碑，孤零零地扎在黄土之上。那是李浅的父母，迦易的爷爷奶奶。老人离开了许久，又仿佛从没有离开。
他们的后代，走进?了城市、走出了国门，心?却永远走不出安平，因为?这里有两座墓碑，埋着?她们最爱的亲人。
戴月帮着?她们，把带来的贡品摆上。她也不算外?人，迦易早在很久之前，就把自己重新介绍给了二老。
金箔银箔，在墓前堆了许多，打火机燃起的蓝色火苗舔向它们，飞速堆起热浪。在生死面前，再坚定的唯物主义，也是要让路的。
李迦易小?声说，“爷爷奶奶，给你们多烧一些，在那边别?太累了。”
李浅往嘴里夹了一支中华，吸上一口之后，将烟放到了父亲的坟前，“爸，你爱抽的烟枪过时了，将就一下啊。”
原以为?站在乡野的风里，她们谈笑几句，那风就会把牵挂刮到另一个世界。可刚开了个头，声音就哽咽起来。干燥的冬季，氲上一片潮湿。李家的女人，生活里从来不矫情，此时却沉默着?各自落泪。
等祭拜完，收拾好，太阳已?经爬到了正上方。她们拎着?东西，走过细狭的田埂，上了大路，才回到车边。
又开去老宅那里，看了一圈。杂草丰茂，白墙上爬满了苔藓，已?经不是拾掇几下就能恢复干净的状态了。这座静默的宅子，送走了两个优秀的女孩，然?后停在安平镇的乡下，在一圈圈的年?轮中愈发潦草。
邻居们见有汽车开进?来，端着?饭碗在路边看。认了一阵子，才看出原来是李家的小?女儿和孙女。李迦易从车上拿了些东西，给原先那个帮忙替她看宅子的邻居，说了几句讨喜的话。
如今再也不用别?人看着?这座老宅了，走向没落的安平，已?经快要无人问津。李迦易想，当年?，那个被自己打进?医院的买家也许会觉得庆幸吧。
对?于李浅和迦易而言，她们短暂地回了一趟童年?，又不得不看着?童年?连同颓败的老房子埋葬进?旧时光里。
戴月的车，还没开到镇上的家里，就被以前服装厂里的同事黄秀丽拦下了，非要留她们吃个午饭。热情难拒，戴月和迦易留下来做客，李浅自己开车去接赵迎尔。
“之前就听王家的说，你回安平了，开一辆白色的车。今天我远远一看，这开车的不就是你么！”
黄秀丽领着?她们经过门口的杂乱黄沙堆和建筑废材，往里屋走去。
戴月还在服装厂里的时候，黄秀丽也是她这一组的，比戴月大了十来岁，是土生土长的安平人。
“正好赶上午饭，粗茶淡饭，随便吃两口。你们可别?嫌弃啊！”
戴月迈进?她家的大厅，“怎么会呢！黄姐，你留我们吃饭，我们不知道多高兴呢。你看，我们都没带什?么东西，挺不好意思的。”
“赶紧别?这么说！你们现在在城里，都是大忙人，难得回来一次。愿意来我这吃个饭，我高兴！”她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