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飞机、出租车，搭乘不?同的交通工具，辗转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夜里回到了安平镇。
电话铃声响起的一瞬间，戴月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的。她攥着?手机和衣而眠，担惊受怕，医院那边要?是?有事情，会第一时间通知她。戴国明躺在?icu里，探视的时间一过，她只能回家?焦心等待。
“喂！”都来不?及看?来电显示，就已经接起。
“月亮，你在?哪里？”
“迦易？我……我在?家?，你，你吃过晚饭了吗？”
“嗯。我手机要?没电了，一会说。”对面把电话挂了。
戴月熬了很久，这个电话将她从混沌中拉出来。头疼难耐，她去客厅翻了一片止痛药，就着?凉水服下。随后，坐在?沙发上，将脸埋进了手掌。
客厅没有开灯，她心神不?宁。医生说，戴国明的重点观察期就是?这两天，如果到明晚，情况能稳定下来，他就能脱离危险。然后……变成一个丧失行动能力的人。
没多久，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响起。
李迦易风尘仆仆，面色憔悴，背着?一个书?包，站在?家?门口?。灯亮起的那一瞬间，一个对视胜过千言。
书?包滑落在?地，粘着?泥土的短靴直接踩进了室内。李迦易一步步走向?灯光汇聚的地方，蹲在?沙发前?，“月亮，我回来了。”
她仰身，被戴月抱进怀里，也抱紧了戴月。
“没事的，我在?……”
没有人能在?最?脆弱的时候，拒绝爱人的“我在?”这简单二字。紧绷的情绪有了依托，她的爱人翻山跨海而回，与她一同面对生死宣判。
她瘦弱的身躯之中，挤出的一丁点生命力，足以让戴月生出许多直面的勇气。
“老戴到底怎么了？”李迦易从她的怀里钻出来，细细抹去她眼角的泪痕。
“脑溢血，现在?在?icu。医生说送得还算及时，但还没……还没脱离危险。”
李迦易站起身，将她搂在?身前?：“没事的，他吉人自有天相，会好的。明天什么时候能探视，我陪你一起去。”
“十点钟。迦易，我妈就是?在?那个医院走的，我好害怕…… ”
十四岁那年开始，戴月曾无数次梦到徐苒走的那天?*? 。有时候，她在?梦里叫不?醒走廊座位上睡着?的戴国明；有时候，徐苒还没说完话就断气了；有时候，徐苒拽着?她说话的时候，地震了，天崩地裂，病床掉进裂开的缝隙之中……
每次醒来，她都像是?经历了八百米的长跑，累到虚脱。后来，戴国明因为受不?了妻子离世的打击，喝酒和人发生冲突，犯下大罪被关进去。
戴月慢慢接受“孤儿”的身份，她恨过戴国明，恨他没有照顾好徐苒，恨他只顾沉浸在?悲伤之中，抛下自己。这份恨意，经过岁月的发酵，逐渐成了习惯。哪怕，成人之后，她会往监狱里跑，可那份恨，就和她与戴国明之间的那层玻璃一样，一直存在?。
她不?得不?寻求一个支点，支撑崩裂的人生。徐昕的收留撑不?起来，对母亲的怀念也一样。最?终，那个点，落在?了对戴国明的憎恨和厌恶上。
戴国明吃力地讨好他，十多年的牢狱生活，让他彻底变了个人。也许，那种强制性的生活和自由被剥夺，才是?他走出悲伤的最?好方式。他倒是?轻松了，放下了，然后想起亏欠了女儿。
戴月甚至觉得，同意她和迦易在?一起，也是?他讨好自己的一种方式。她卑劣地接受着?父亲的讨好，因为戴国明对迦易很好，好到足以让她放下一些成见。
不?重要?了，在?生死面前?，内心最?深处的东西都会涌出来的。恨的另一面，是?爱。
尤其是?她现在?找到了挚爱，她开始同情那时候的戴国明了。再?回到十几年前?，戴月站在?他的立场上，失去爱人，她也会恨不?得将一切都毁灭，把自己摔进烂泥，扔进最?阴暗的角落。他当时，也很难吧……
李迦易像安抚一个孩子一样，“不?怕啊……老戴也舍不?得你的，他肯定也在?努力，努力着?醒过来，再?看?看?你……”
担惊受怕两天后，最?终等来了一个不?算太坏的结果。
戴国明的身体指标趋向?平稳，有希望转入普通病房。只是?，失去了语言能力和行动能力，清醒的日子不?可预测。
也就是?，成为一个植物人。
icu病房每日的费用?成千上万，戴月不?敢松懈，厂里的事情还等着?她去解决。李迦易挑起了照顾他们?的重担。
医院那边，有专业的护工，不?过还是?需要?每日送些新鲜的流食过去。戴月忙着?解决设备的环评检测，到处寻找合适的污水处理设备。
暑期过了一半，那日她从厂里回家?，听到厨房里的迦易正在?和别人通电话。
因为手上忙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