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的小轿出了兵部大门,向东拐向光禄寺方向。
魏良卿隔帘来报:“万岁,前面有两人,在跟踪咱们!”
“无人之处,就地拿下!”
刚拐入一条偏僻胡同,还未动手,万紫偕同丫鬟反向快走一步,扑通跪地,拦住朱由校小轿的去路。
“万岁,小女有冤!”
万紫一身男装,俏丽依然。
朱由校挑帘问道:“你是何人?如何晓得我是万岁?”
“小女从教坊司一路跟来,看到兵部众臣向你叩拜,这才得知万岁身份。小女万紫乃是原工部侍郎万燝之女,我父被魏忠贤杖杀,请陛下为我洗刷冤情!”
朱由校突然想起教坊司龟儿子提过一嘴,黄字香闺中的倡优就叫万紫。
为了拜访徐光启,疏忽了掩藏行踪,没想到让人盯上。
“事前不知我是万岁,为何还要跟踪我?”
“万岁,您的诗作让小女读来,热血激荡,因仰慕你的才华,登门拜访熊兆璧,却得知您在兵部,小女心有疑惑,特此前来,这才得知您是万岁!”
原来如此,难怪聂双钉他们没发现身后异样。
朱由校钻出轿子,来到万紫身前:“万小姐,起来吧,你父的冤情,朕一清二楚,平反之事已经提上了日程。事情远比你所想的复杂。罪魁祸首其实是客氏,魏忠贤只是帮凶。客氏已死,魏忠贤也得到了惩罚!”
“父亲,我的父亲,您的冤情终于得以昭雪……”万紫得知喜讯,情绪瞬间崩溃嚎啕大哭。
都是魏忠贤和客氏为了贪污,造下的孽,活生生杖毙了万燝这样的廉臣,万燝死后,还对其构陷,抄家流放。
“侄女,可认得你傅伯父?”傅懋光上前安慰万紫:“你父冤屈昭雪,该高兴才对,就不要在万岁面前哭了!”
“傅卿,莫劝,让她哭会吧!”
朱由校拉开了傅懋光,静静站立倾听哀伤哭泣,人死不能复生,唯有以此安抚家属。
良久之后,看到万紫不再哭泣,朱由校掏出手帕递给她:“是朕对不住万侍郎,朕会尽快安排有司,接回你的家人,让你们全家团聚。”
在接过朱由校递过来的手帕之时,万紫清清楚楚看到万岁眼中饱含悲悯。
皇帝言谈精明,举止温情,绝非世人口中的昏君。
万紫拉起丫鬟,擦去眼角泪水,屈身向朱由校施礼:“谢万岁体恤,小女不哭了!”
“万小姐以后有何打算?”
“小女不知!”
女子一旦落入教坊司,就代表名节已毁,此生难有美满人生。
朱由校说道:“朕知会有司给你重新制作一套户籍,前往陌生之地,从头来过如何?”
没想到皇帝贵为九五之尊,如此通达人情。万紫感动莫名,屈膝作揖感谢朱由校:“多谢万岁爷体恤小女,这一年来,小女尝尽了天下辛酸苦涩,世俗眼光又算个什么?小女还做自己,就不劳万岁费心了!”
“万小姐不失万侍郎耿介风骨,真乃巾帼英雄也!”朱由校不禁赞誉。
听到巾帼英雄,就想到了张红,万紫更想到了适才莽撞进入熊家给人敬酒之事,不由扑哧笑:“万岁爷,您还真会夸人。万岁内妹豪爽无忌,是否受了万岁爷的鼓励,天不怕地不怕?”
“万小姐,也认得张红?走,咱们边走边说。”
“刚认得,内妹那绝对是巾帼英雄……”
万紫就把前往熊家之事,简要说了说,惹得朱由校哄堂大笑。
张红从小就是个活宝,性子单纯豪爽,和朱由校脾气相投,经常被召进宫中玩耍,天不怕地不怕,喜欢读《杨家将》。
“哈哈哈哈……”
由张红的彪悍当引子,朱由校就和万紫有说有笑聊了起来。
“适才万小姐为何不在喧闹之处,拦轿喊冤呢?”
“万岁微服必有谋划,小女害怕当众喊冤,坏了万岁大计!”
万紫还是个有勇有谋心思细密的姑娘。
有锦衣卫前来向魏良卿传递消息,魏良卿听了之后,来到朱由校转述。
朱由校听了,不禁蹙眉。
万紫偷眼观看,当今皇帝就如同邻家小哥,那般让人亲切,知道皇帝要处理国家大事,颇有眼力向朱由校告辞:“万岁日理万机不便打扰,小女告辞!”
“万小姐且慢,朕有一事需你出手帮助?”
“万岁客气了,为国尽忠,小女在所不辞!”
李选侍今日出宫,毕破奴极是汇报。锦衣卫跟踪,谁知李选侍进的尽是胭脂水粉店,锦衣卫根本无力跟踪,发展一支女性锦衣卫势在必行。
“万小姐,大内宫女嫔妃之中有建奴的奸细,朕想让你充当锦衣卫密探,跟踪监视这些细作,不知你可愿意?”
“万岁,小女也想上阵杀敌,怎奈从小长于闺房,今日能得万岁垂青,小女求之不得!”
朱由校和魏良卿交代几句,才和万紫主仆告别:“好,那你就随他们去,改天朕再去找你!”
“万岁,告辞!”万紫和丫鬟跟着锦衣卫欢喜而走。
温情安抚忠良子女,傅懋光看在眼里,激动在心,眼泪汪汪的不断打量朱由校。
“傅卿,朕也得对你交待一句,不可把朕是熊兆璧的事情泄露出去,此事事关重大!”
一路所见所闻,傅懋光已对皇帝有了新的认识,丝毫不敢轻视万岁所言,郑重答道:“万岁放心,老臣绝不透露半个字来。”
光禄寺中,炊烟袅袅。
饭堂之中,就食官员议论都是国丈纵容熊廷弼之子,打断礼部侍郎冯铨的腿,滥用职权缉拿御史之事。
被安排进光禄寺,正在用餐的李邦华和袁可立,听到家仆说起此事,不由蹙眉。
李邦华说道:“国丈支持熊廷弼,那代表皇后的意思。羞辱冯铨那就是在羞辱魏忠贤。看来皇后和魏忠贤已成水火不容之势……”
袁可立摇头:“事情绝非这么简单,赵南星你还不了解,耿介之徒。而今天接待我俩,闲话一句没有。这说明什么?”
袁可立说到关键处,卖起了关子。
李邦华追问:“袁公你说嘛,到底说明了什秘密?”
“咱俩是被阉党御史弹劾去职,而今那些弹劾我们阉党,谁见了咱们不都是陪着笑脸?说明什么,这还用说?”
李邦华急了:“袁公求求你了,到底说明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