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诺捕捉到皇帝对面前之人毫无印象,于是他迅速趋前,恭敬地提醒道:“陛下,这位正是您亲自册封的楚七子。”
刘期挑眉,“起来吧,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刘琴眉眼间带有哀愁,她轻声细语地说:“妾身方才做了一个梦,梦中我仿佛回到了楚宫的那棵石榴树下。那时,侍女端来了鲜美的汆汤鱼圆,可我只尝了两三口,便觉得乏了,于是我便倚靠在树下,渐渐陷入了梦境。”“你是不是想家了?”刘琴生怕会惹到皇帝不高兴,于是她低垂眼睑,静静地伫立,不再言语。刘期目光落在面前少女白皙、纤长的脖颈上。顺势地找了块假石坐下,“你吹吧,朕不打扰你。”“是。”刘琴拿起玉笛,将其置于唇边,缓缓地吹奏起来,笛声清逸悠扬,蕴含的思念之情如同月色一般缓缓晕开。听曲人已是曲中人。如果他的父亲没有来到长安继承皇位,那么他仍是代宫中无忧无虑的世子,阿母每日都会用那首中都小调哄他入睡。那首小调,他至今仍记忆犹新——“云往南,雨涟涟;云往北,一阵黑;云往东,一溜青;云往西,放牛小伙子披蓑衣……”笛声渐渐落下帷幕,刘期意识归拢,目光再次投向面前略显拘谨的刘琴。她正紧张地询问:“陛下,妾身吹奏得可还入耳?”“还不错。”刘琴闻言,害羞地笑了笑,那笑容中透露出一丝腼腆和欣喜。“掖庭与楚宫,你更倾心于何方?”刘琴咬唇,沉思片刻,随后毫无掩饰地坦言:“自然是楚宫,那里的菜合妾的口味,掖庭的饭有些清淡,妾实在吃不惯。”她那张妩媚动人的脸庞上,嵌着一双清澈无邪的眼眸,似未深思刘期话中的深意,便直截了当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念你为朕奏了一曲,朕便赐你一个心愿,无论何事,皆可应允。”刘期特意加重了“皆可”二字的语气。“此言当真?”刘琴的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她微微侧首,好奇地追问,“真的什么心愿都可以吗?”“朕一言九鼎,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家人。”刘琴不假思索地答道:“妾想吃麻辣鱼,要很麻很辣的那种!”刘期听后,脸上掠过一丝错愕,他难以置信地反问:“你不再想想?楚王妃与楚世子的事,你应当知晓吧?”刘琴的神色顿时黯淡下来,她低声细语:“妾自然知晓,嫡母与兄长确有错处。阿母曾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还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们犯了错,自当反省改正,况且陛下仁慈,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此举是惩罚亦是保护。”刘期狐疑地问道,“你真的这么想?”刘琴应声点头,那双如小鹿般湿润的眼眸中,清澈透明,不含一丝杂质,她纯真得如同一张白纸,让人一览无余。刘期站起身,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和地说:“罢了,夜深了,朕送你回宫歇息吧。”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到了落日阁,刘琴稍显局促指着住所。“陛下,妾到了。”刘期点头,原欲如往常般步入妃子的宫室,可他却瞥见身旁的人纹丝不动,似乎有些抗拒。刘期顿时起了挑逗之心,“朕都送你到这了,不请朕进去坐坐?” “啊……不,不了吧……”刘期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他深知这不过是宫中女子常用的欲擒故纵,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也罢,朕这便离去。”“陛下,慢走不送!”他敏锐地察觉到回应之人似乎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心中的重担,那份轻松显而易见。她是真的不想得到朕的宠幸,还是这不过是她欲拒还迎的另一种手段?刘期沉思片刻,随即毫不犹豫地举步离去。直至步入沧池之畔,他忽然驻足,回首望去,却并未见到任何追随而来的身影。“陛下,陛下?”“何事?”“时辰已晚,陛下该回宣室殿歇息了。”“还用你说?严诺,巷道那儿没人吧?”严诺惊讶地往巷道看了眼,他反应极快,“楚七子没有追上来,陛下。”刘期一下被戳中想法,他冷哼一声,“严诺,你近来倒是越发胆大了,自行去暴室领三十军棍吧。”另一边,木星看刘琴已经回来了,她连忙出去,“娘子,为啥不让陛下进来?”“太容易得到反而不会去珍惜,男人都是一个样,我们不急,慢慢来。”“这是楚王妃刚刚递进来的消息。”只看到自家娘子看完后,脸色骤变,怒不可遏,手指紧握,几乎要捏出血来。木星见状,急忙劝慰道:“娘子,小心伤了手。”刘琴怒道:“他们竟然拿我阿母来威胁我,简直找死!”“那娘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次日清晨,刘琴第一时间去拜访了昭阳殿,足足谈了三个时辰,等她出来后神清气爽,之前的愁容一扫而空。唐儿闻之,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王妧,虽然只是客观讲述情况,却隐隐有期待之意。王妧递给她新制糕点,是由栗子制作而成,味道清香,口味软糯。“王姐姐一点也不好奇,她去了昭阳殿与丽姬说了什么?”“左右不过楚国的事,没什么好猜的。”“这刘琴看似单纯,实则心机深沉,与刘蜜是截然不同的人,王姐姐可要小心她。”王妧不甚在意地笑着说,“我知道了,快吃吧,再不吃糕点就凉了。”等唐儿走后,夏幻来收拾桌子,她看着主子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禁开口道,“主子可是在想刚刚唐夫人说的事?”王妧轻轻点头,她回想起那日在沧池的事,还有自己让夏影私下打探收集到的信息,“刘琴生病是真,但胃口不好却是假。她从楚国来,身边还带了个楚地的庖厨,为何还要去贿赂光禄寺的人呢?”“她是故意掐准时机,好接近我们!”“还有她们合力解救丽妙娘的事情,我也感觉有异,那日我试探丽姬时,她冷笑了一声,她似乎是在笑我愚蠢,我觉得自己好像被算计了,或许我应该听从阿姀的建议,不要卷入这场纷争中。”“那要不我们告诉三娘子吧?或许她可以帮我们想想办法。”王妧摇了摇头,“阿姀身子弱,近来又病倒了,先不要告诉她,看看接下来,她们还会出什么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