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匈奴之地,尽是野蛮之人,你这般柔弱的女子嫁过去,必然要吃尽苦头!不过,我与母后已有了计划。待你离开长安之际,丽妙娘会扮作你的模样,替你前往匈奴。而你,就先去太原郡暂避风头,待一切平息后,我们再设法接你回长安。”
欢容坚定地摇头,“阿姐,我不同意。”真容怒火中烧,“管你同不同意,为了你这桩事,阿姐我费尽心思,如今终于有了对策,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她愤然起身,唤来欢容的傅母,决意将她严加看管。“我非去不可,我要亲自向母后禀明此事!”“母后此刻正在寝殿休憩,虞儿,你们的打算我早已了如指掌。做细作,你不够格。”欢容欲再辩驳,但真容已将她身边的人全数换成了自己的心腹。她看着欢容愤然离去,转而对王妧笑道,“这次多亏了你,你的心意我已知晓。待此事尘埃落定,我必会奏请陛下,封你为夫人,届时贽儿也会回到你的身边。”王妧迟疑片刻,轻声试探,“殿下,或许我们应该听听欢容的想法?”“哼,我本以为你是聪明人,如今看来,是我看错了。你只需按我的吩咐行事,其余的事,不必多管。”她轻蔑地瞥了王妧一眼,见她犹豫不决,便高傲地翻了个白眼,在侍女的搀扶下,冷冷地离开了。王妧并未感到任何尴尬,她目送真容离去后,转身望向窦太后寝殿的方向。很快,中秋节来临。长乐宫张灯结彩,设宴招待长安城中的世家贵族。王妧与王姀一踏入大殿,便见欢容被众人围在中间。她并未上前,而是与王姀挽手坐于座位上。因这是欢容和亲前的最后一个中秋节,远在梁国的刘梧也匆匆赶来。“参见母后,皇兄。”窦太后望着他,眼中泪光闪烁,欲上前拥抱,却又克制住了自己。“好,好,你能来就好,快坐下,别累着了。”刘梧身材魁梧,剑眉星目,腰间佩剑,自带一股风流。他应了一声,便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此行还顺利?”“回母后,一切顺利,您无需担心。”“送欢容出嫁后,记得回来多待几日,让母后好好看看你。”刘梧看向刘期,稍作犹豫,“是,一切都听母后的安排。”窦太后轻轻点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三皇兄,我敬你一杯。”“好。”欢容一口气喝完,她又倒了一杯对向真容,“阿姐,我也敬你一杯。”“不能喝就别喝,”真容虽口头上责备,但眼神中满是宠爱,她接过酒杯,也一饮而尽,“今日大家欢聚一堂,你切莫贪杯。”可是欢容,已经喝上瘾了,她阻止了身边侍女的劝阻,反而将酒壶的酒都喝完了。她脸色微醺,说话也开始大舌头,摇晃着酒壶,满脸懊恼,“怎……怎么这么快就没了?”王妧见此情景,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向王姀低声嘱咐道:“我去帮欢容一下,你再待会儿便早些回去吧,夏眠,你要好好照看主子。”“好,姊姊,你快去快回,记得早点回到崇芳阁。”王妧点头,随即走向欢容。 此时的欢容已经醉得几乎听不进任何劝告,即使是真容的话也无法使她安静下来,直到她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挽住了她的胳膊,抬头一看,原来是王妧。“太后,陛下见谅,殿下这是有些太高兴了,妾带她下去更衣。”窦太后看着欢容的模样,也只好叹了口气,“去吧,好好照顾她。”王妧颔首应允,她轻轻地让欢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一把将她抱住,缓缓地向后殿走去。“你还好吧?想不想吐?”欢容欢快地摇头,险些摔倒在地,幸而有王妧和一干奴婢在侧,她才没有摔个人仰马翻。“王姐姐,我今天很高兴,三皇兄回来了,真好,母后想他很久很久了,终于见到他了,母后一定很开心,母后开心,我就开心,我开心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指着远处的星星,“看呐,星星真好看,不知匈奴那里是不是一样的好看,不不不,阿姐不让我去……”王妧费劲地拉着她,像是哄小孩似的,“我知道有个地方看星星特别好看,你想看吗?”“哪里?”“你跟我走,就知道了。”“好!”欢容傻傻地直乐,她们艰难往右室而去,直到刚踏上台阶,欢容脚步虚浮,根本使不上劲儿。“哎,小心……”在跌倒的瞬间,王妧迅速转身,将欢容护在怀里,她打算当肉垫。腰却被人拦住,王妧一抬头,正对上一双狐狸眼睛。只见狐狸眼刘梧,将手里的斗篷,迎风打开,将欢容包裹着,随即公主抱在怀里。“欢容如今住哪屋?”王妧的脚重新碰到地面,心还跳个不停,就连忙指路,“就在那里。”刘梧迅速将欢容抱到床上。醉汉欢容感觉自己被束缚住了,身子不停地扭动,刘梧不耐烦了,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老实些,别乱动!”睡梦中的欢容撇撇嘴,嘟囔着翻了个身,沉沉睡了过去。刘梧松了口气,他转身就看到倚门站立的王妧,“虞儿已经睡下了,多谢你刚才带她回来。”紧接着,他从内室出来,与王妧擦身而过,却突然停下,“感觉你和小妹很熟,我可以问问你,她的事吗?”王妧借着月光看榻上睡得正香的欢容,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们在右旁室前的露天石桌旁落座,王妧深吸一口气,小心整理措辞,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刘梧听后,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喝醉,竟不是因即将前往匈奴和亲,而是因为未能如愿以偿地前往匈奴,这才饮得酩酊大醉?她还想当细作,是看话本子看多了吧?”王妧被刘梧的话逗乐,嘴角微微上扬,但随即意识到此时笑出声似乎不太合适,于是她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笑意。“真容公主亦是这般认为,因此,她特意安排了自己的心腹。”刘梧顺着王妧的视线,看向右室门口忙碌的众人,若有所思道,“难怪,本王记得她身边并非这些人。”夜色渐深,王妧意识到大殿的宴会恐怕已散场,于是她起身,对着刘梧缓缓一拜,“殿下已经安然入睡,妾身便先行告退。”“好,多谢王美人对小妹的悉心照料。”刘梧亦对她躬身行礼,以示感谢。王妧没有多言,转身往长乐宫外走去。刘梧望着房间内,灯火摇曳,又望向月亮门处,纤细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