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浮空车快速的驶出市区,回到了星港处停靠的截星号旁边,十七带领大家走下车,叮嘱兰伯特把浮空车开到其他船只附近再回来。
浮空车上的定位器会让租车行随时知道浮空车的位置,上一辆浮空车已经毁了,租车的兰伯特身份已经暴露,029市警察找上门只是时间问题。
等所有人进入截星号,十七一个人站在截星号登舰桥门口处,她看向029市,这座星球,这个城市,以后回来的可能几乎为零了。
十七完全不喜欢这座满是工业烟尘和脏乱街道的城市,等着兰伯特回来后,她立刻按下舱门处登舰桥的开关,收回登舰桥,和兰伯特走入电梯直奔舰桥。
途中十七问过兰伯特,他自己一人能不能把截星号开回据点,兰伯特说截星号支持一个驾驶员操控整艘船,他可以试试,不过至于把星船降落,那就必须需要丹泽尔。
十七眯眼利用隐形眼镜看了下视野内的时间,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丹泽尔该醒了,虽然让刚醒来的丹泽尔就进行星船的驾驶很不人道,但是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等她和兰伯特回到舰桥,其他人已经聚集在舰桥之中了,十七没有多说一句话,她径直走到船长位坐下,摆手让其他人各自找位置坐好,随后看向扶着额头捂住肚子的丹泽尔。
丹泽尔的脸色依然很难看,他的样子实在不能作为主副驾驶员,十七没时间去询问丹泽尔的感觉怎么样,她立刻叫兰伯特去准备驾驶截星号,丹泽尔在副驾驶员协助他。
新星船的好处就在于它的内部设施全部都是新的,从引擎测试、大气内方向舵调整、辅助机翼调整位置、引擎喷口280度移动等等。
截星号在兰伯特这样熟练的货船驾驶员的操作下,快速进行着起飞的准备,在兰伯特忙碌中,丹泽尔因疼痛口齿不清的在给兰伯特报着各项数据。
“地心引力速度9.78m/s2、大气密度1.228kg/m3、东南风2级、 0.3-1.2/秒,风向偏南,空气湿度计算......啊.....真他妈的疼......空气湿度计算,水汽压22.4百帕。”
丹泽尔强忍着枪伤的不适,疼的哆嗦了嘴唇和音调,在协助检查了一番后,对身后主驾驶位的兰伯特竖起大拇指,尽可能的大声报告:
“引擎运作正常、大气环境航行隔断模式运行良好、遮阳板、抗辐射隔热层落下、喷口位置下方安全、跃迁引擎预热中、船体平均数值稳定......”
接连不断的播报中,十七系上安全带,自己本对截星号的第一次航行充满了期待,可现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她没有心情关注舰桥窗外的景色和感受兴奋,只求兰伯特快点飞入太空,然后跃迁跳走。
整艘截星号于星港中垂直起飞,在离地200米左右时,截星号开始调整尾部引擎喷口方向,强劲的动力和引擎的带动下,截星号的船头快速的上翘,面对向天空,逐渐垂直。
十七稳住呼吸,她紧紧的抓住船长座位的把手,在轻微耳鸣和适应垂直起飞的不适中,她感受到截星号在轻微颤动,尾部引擎喷口的火焰冒着蓝光和红光,融合中,截星号飞向垂直的天空。
“突破大气层计数倒计时,32秒,倒计时开始,29,28,27......”
丹泽尔利用舰桥内的广播向所有人告知着,截星号在船头对准天空后,更加剧烈的震动传遍整艘星船,截星号的修长船体以大气层内航行极速冲着。
十七感受不到阻力和g力,截星号外部的风阻模糊板运作的很好,截星号像火箭一样,在丹泽尔的倒计时中,冲出大气层,十七的视野也随着阳光逐渐消失而变得黑暗。
这颗满是工业云的星球,最终被截星号抛在了身后,截星号也成功进入了外太空,离开主要近地轨道航道,避开了速度极快绕行的卫星,逐渐平稳了姿态。
舰桥内的人们都沉默着,十七也是抹了把汗,她没想到兰伯特这个拖船驾驶员,在驾驶探险型星船上还会有这样的技术,等三合一遮阳板打开后,十七便能靠着肉眼的颜色,看到舰桥窗外的真正的太空了。
十七坐稳身体,她对兰伯特吹了声口哨,兰伯特满脸兴奋的回过头,那本是酒鬼的浑噩模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是在期待十七的下一个命令。
而十七也没有让兰伯特失望,十七紧接着便下了命令。
“丹泽尔,辅助兰伯特计算据点坐标,我们跳回去。”
“了解,十七,正在输入据点坐标,跃迁引擎预热完毕,正在充能。”
丹泽尔从起飞的紧张工作中摆脱出来后,明显是松懈了神经,他快速的在副驾驶操控台上将数据调给兰伯特,兰伯特接收后,没有进行必须的复核计算,而是看向丹泽尔。
两人对视着,丹泽尔着重的点头确认坐标,兰伯特这才收回视线,快速在主驾驶台输入坐标,调整船体方向,进行着准备的同时,他拉过耳机戴好,对着麦克风向所有人进行播报提醒。
“跃迁准备3秒后完成,坐标精准,预计误差在0.003以内,坐标地近地轨道检查正确。”
兰伯特说完,他调节着什么,几秒后,他继续播报道:
“跃迁准备完成,跃迁引擎预热完毕,运转正常,我们无需相距距离过远,不需要张大嘴巴,截星号拥有完善的跃迁内量子空间凝聚系统,和拖船与逃生船不同,你们做什么都不会影响跃迁。”
“跃迁倒计时————1003!1002!1001!”
在兰伯特倒数完的最后一秒,十七什么都没感觉到,没有身体麻木,没有空气似乎被凝滞的感觉,生理上一点不适感都没有,她眼前模糊了一下,视野内,亚当表亲的那颗星球就已经出现在眼前。
“跃迁完成!误差在0.002!”
兰伯特兴奋的举起双手报道完便怪声欢呼,舰桥内的所有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十七满意的拍拍船长位座椅,截星号不愧是新型星船,跃迁这种对星船来说是最大最严肃的事,竟然如此轻松,她解开安全带站起来,对兰伯特和丹泽尔又吹了声口哨,轻拍手掌赞赏道:
“做的不错,两位。”
兰伯特摘下耳机,瘫在了座位上,满头是汗的回头对十七挤出笑容。
“第一次......第一次开这种类型的船,没出错就太好了。”
丹泽尔在一边发出啧声,他白了一眼兰伯特,对十七也露出微笑,十七指着窗外的星球,那份乘坐星船,指挥星船,成为船长的满足与兴奋这时候才涌上心头。
“走吧,两位,带我们回家。”
十七笑着下达了命令,兰伯特和丹泽尔立刻重新转回驾驶台,两人再次互相配合着缓缓将截星号降落,降落比起飞的时候平稳多了,没用上十分钟,截星号星船就落在了自动化农场内。
等丹泽尔熄灭引擎后,所有人都纷纷解开安全带,围向十七,从逃生船到拖船,再到星船,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十七带领着大家从绝望走向了新生。
兰伯特抚摸着星船操控杆,不住的啧啧出声,眼神里像是对爱人一样温柔,丹泽尔自知自己的技术没有兰伯特娴熟,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对成为副驾驶很不满,不过此刻,也是面露微笑对十七点头。
十七看围过来等待下一步指令的众人,她拍拍手,召集大家围拢过来,随后,用力拍击座椅,双手背过后向众人大声道:
“伙计们,我们第一次的航行,起码没有把我们炸成碎片,我们远离了钢铁管线帮和警察,在这边,他们没人可以找到我们,所以!我们终于可以庆祝一下了!”
大家都不知道十七为何这么兴奋,但是一听能庆祝,海卡莎率先举起手嚎叫着,十七摆手让海卡莎安静下来,环顾众人,她深吸一口气,带着平和的微笑,眼神尽是骄傲的说:
“各位,我们不止一次从死亡和绝望中爬出命运的枯井,尽管我们遭遇了不少波折,但是,最终我们还凝聚在一起,你们所有人,将是我最核心的船员,最信任的伙伴。”
十七说完,她看向埃德加、阿伦和莱恩三个壮汉,稍稍扬起下巴,用目光来和他们接触。
“无论你们来自哪里,信任谁,你们相信你们曾经的领导者,而你的领导者相信我,那么,我便相信你们。”
埃德加眼光坚定的挺起胸膛,对着十七平静的笑着,身后的阿伦把身体挺成了标杆一样,动作相较埃德加更加像是军人,更加狂热。
至于莱恩,笑容从未从他脸上退去,他滑稽的向十七行礼,笑嘻嘻的站在了后面。
十七面对主动去搀扶丹泽尔的爱德华医生,以及抱着笔记本电脑有些紧促不安的雪雀开口。
“无论你们以前的经历如何,但我们都已再无任何退路,我们将一同开拓人生,满足一切我们想要的!”
爱德华听到十七最后一句话,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他呵呵低笑着,点燃香烟,扶着丹泽尔摇摇头,丹泽尔满头是汗的对十七眨眼,嘴里啧啧两声搞怪。
雪雀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她看着十七炙热的眼神,抓紧了笔记本电脑,向十七轻轻点头头。
十七最后转向海卡莎、兰伯特和亚当,十七张开双手,以自己最大的声音向所有人说。
“现在!我们终于安全了!我们有足够的资源来改造星船!我们有了最基础的船员群体!我们下一步将会对星船进行大整改!在我们工作和招募新成员之前!伙计们!我们来庆祝!”
“yeah!!!!派对!!!!芜湖!!!!!!”
海卡莎疯了一样跟着十七叫喊,两个女孩如同疯子的喊声,慢慢搞得大家有些不知所措,但最后,大家看十七兴奋的样子,她不像是开玩笑,而是铁了心的要庆祝。
新人们不知道庆祝什么,只有海卡莎、埃德加他们才知道,所有人一路走来到现在,短短的半个多月,大家都经历了什么。
亚当紧随海卡莎的叫喊举起了双手,两手一起拍着,丹泽尔虚弱的yeah了两声算是迎合,兰伯特还在他的主驾驶员位置上,继续抚摸着星船操控杆,埃德加还是那副冷静的样子,他也举起了手,跟随着呼喊。
人群的欢呼,使得十七知道,她做对了,所有人最近的忙碌工作和紧绷的神经,如果再不放松,大家的心理和精神都要出问题,不如趁着今天好好放松放松,他们有的是时间在未来做更多的事。
十七很快就给每个人下了任务,亚当大叔带着兰伯特去做晚餐,如果谁觉得自己手艺足够好,带上船里的货物加入他们就是。
海卡莎和雪雀去帮着收拾收拾房屋,人越来越多,有些房间里堆积着灰尘和废品,当然,海卡莎是不愿意给人当佣人的活儿,十七只好让她“陪着”雪雀,看看房屋里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可以利用。
爱德华医生需要检查丹泽尔的状态,他向十七提出,丹泽尔如果想恢复正常,那么他还需要一个人造脾脏器官。
十七敢肯定仓库里是可能有人造器官的,他告诉爱德华医生,不知道截星号医疗舱内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爱德华医生最好还是去找找。
剩下的埃德加壮汉三人组,则被十七留在了舰桥,十七用发疯一般的演技支开了其他人,她便有了机会,和埃德加好好谈谈。
十七望着埃德加的那张,早已因停止酗酒而逐渐正常的脸,双手背过身后,对他沉声道:
“好了,埃德加,我就说一个前hcpd和前iusmc的人,怎么会如此熟悉星船和指挥层的事,原来你这家伙在军队里是个指挥官,你还有多少事没告诉我?”
十七的冰冷的话语和毫无波澜的表情与刚才的兴奋完全不同,她的样子不像是质问埃德加,更像是认为埃德加不信任她。
埃德加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他嘿嘿笑着,那样子,活像是做错事的大孩子被老师发现后的窘迫,他很坦然的摊摊手,笑着说:
“你也从没问过我,十七,可我不是从跳帮号逃亡开始一直就支持着你?你不会以为我找来阿伦和莱恩,是为了抢走你的星船吧?”
这句玩笑话,却使得十七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早就猜到过埃德加可能会有背叛的可能,不过如果他要背叛,早就可以宰了十七。
她哼了声,活动着双手手腕,盯着埃德加那双难得清澈的眼睛说:
“这玩笑不好笑,埃德加,你有隐藏过往的权利和自由,你之前不告诉我可能是你觉得无所谓,一件小事,可我要尽可能的分配每个人,靠每个人的特长来布置行动计划,这样我们活的会更久。”
十七稍微稳了稳情绪,继续说道:
“我更希望,我们之间,没有隔阂,没有太多秘密,没有不信任,你们将是截星号的领导者们,你们将是截星号中,在未来里我最信任的人,我不奢望你们可以忠诚于我,至少,作为经历过生死的挚友,我们无需隐瞒事情。”
埃德加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脸,他没有多思考,着重的点头,抱着胳膊看着十七那张严肃的小脸,他略挺直了后背点燃一根烟,极其郑重的缓缓道:
“我的小船长,我能跟着你这样没有经验的白纸同船,到现在没有任何反叛的想法,是因为我不愿意去从小女孩手里夺走星船,杀老人和孩子?我做不出来这种事。”
埃德加的眼睛突然变得浑浊,十七看着表情变得更加复杂的埃德加,发觉埃德加好像回忆到了什么内心深处的东西,埃德加连连调整着呼吸,一抹惨笑挂于脸上,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很是悲凉的对十七说:
“我最开始是抱着看热闹的想法帮助你的,我在想,一个捡垃圾的女孩当了星船的船长,那会多有趣?以后会有多少乐子?”
似是自嘲,似是嘲笑,埃德加的话语说完缓了几秒,他两手搭在船长座椅的枕靠上,身体前倾,离十七越来越近间,惨笑着说:
“每个人都有他们不想回忆起来的故事,我也一样,我愿意跟着你,就代表我不会叛变,我招募来的家伙们,也不会,所有人,在战争中......在那些战争中,都有自己的悲剧。”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隐瞒,我为什么欺骗你,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十七抱起胳膊,她没有对面前眼中蕴含泪水的男人直接同意,而是挑挑眉说:
“什么事?”
埃德加向后缩回身子,他叼着烟却不吸,一时间,十七觉得他整个人颓丧许多,各种各样的情绪由埃德加的脸上绽开,他在一番与十七的对视后,说出了心中藏匿已久的话。
“我追随你成为掠夺者,我知道我们肯定会面对无辜的人,老人,孩子,义体改造失败的倒霉蛋,穷苦残疾人......”
“你说我们去打劫海盗,我不是不相信你,我不相信未来,我不相信未来会让我们一直打劫海盗,我见识过那么多掠夺者,从未有人像你这样天真的认为,只要打劫海盗就可以了。”
“那只是说辞......像你这样的聪明人,没想到也会这么想.....”
十七挪开眼神,她完全没猜到埃德加竟然真信了自己的话,她怎么可能一直劫掠海盗呢?海盗又不是不会还手还击?
那些游荡在星海中的货船、商船、甚至是客运船,十七早在这么久的日日夜夜里,内心不断折磨自己,要自己别天真,现实就是如此,劫掠者就是劫掠者,劫掠者就算真的能一直打劫海盗,那也是恶人。
既然做了恶人,那除了海盗外的家伙们,为什么不能成为自己恶的养料?
虽然十七很不想承认,但是她还是打算将劫掠海盗作为主要目标,至于其他人,能放过就放过吧。
埃德加看着十七纠结的脸,很快就知道十七在想什么了,他呵呵嘲讽的一笑,他看着十七的眼睛说:
“你自己都在怀疑对吧?我对此无所谓,海盗也好,别人也好,我们做过更恶劣的事......我只要求你一件事.......”
“你说吧.....”十七叹道。
“我和跟着我的伙计们,永远不会对老人和孩子.......扣下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