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公司区，道格拉斯生物科技下属医院的病房内，一声嘤咛从病房中响起，十七抽动着手指，她缓缓睁开眼，平静的望着周围的一切。
她感觉自己很疲惫，就像是遇到了什么情感上的大事，麻烦无比的琐事被解决，心旷神怡间，她面无表情的撑起身子，自己的病床周围，海卡莎和埃德加两人站在一边，脸上带着奇怪的微笑。
“醒啦？感觉怎么样？”
十七长呼一口气，她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只是，感觉好像什么东西在心里缺失了，悄然无声的不见了，是什么？这种空落落的感觉，十七说不清。
“没什么感觉，那东西取出来之后医生说什么了？我没留下疤吧？”
十七摸向自己的脖颈问着，海卡莎坐在十七身边，她微笑着摇摇头道：
“小手术，没有留疤，你还是皮肤光滑，放心吧。”
“哦.....呵，他妈的，原来我今年21岁。”
十七惨白的小脸抬起，自嘲的笑笑，埃德加张了张口，忍住了话，动手去给十七倒杯水，十七摆摆手让埃德加别忙了，她掀开被子，坐在床边去穿自己的鞋，平静的问道：
“爱德华呢？”
“在据点。”
埃德加还是把水杯递给十七说，十七推开爱德华的手，快速系好鞋带跳下了床，她活动着身体，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她对埃德加勾勾手。
“我的刀和枪。”
“车里呢，十七，我觉得你先休息一下，毕竟......”
“我没时间休息，埃德加，我们现在回据点，其他人呢？”
十七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那股子平静劲儿使得爱德华和海卡莎感觉很不好，海卡莎站起来绕过病床，抓着十七的肩膀仔细去看她淡紫色的眼睛，想要看看十七是不是有什么术后副作用。
“雪雀和米洛他们回去了，莱恩在看着爱德华，米洛和雪雀调查松田熏的事，她们认为那女人的疑团不可能那么浅显。”
“嗯，知道了，我们走吧，我不想耽误时间，我也有话要问问......那个老鼠。”
十七说着用手按下海卡莎的手臂，她大步率先离开病房，海卡莎和埃德加互相对视一眼，他们都没想到十七醒来后会如此平静，甚至平静过了头。
两人摇摇头，急匆匆的追上十七，带着她找到医院外等待的船员，和十七坐上轿车，向公寓楼据点赶去。
十七在车上拿起手机，拨打莱恩的电话，莱恩接通后，十七淡紫色的眼睛里尽是冷漠，她语气冰冷到了极点的说：
“剁了那个杂种的下身，在他面前把恶心的玩意儿碾碎，我要他活着。”
“船......船长小姐？十七？你还好吗？女人们都担心你，她们......”
“去做事，少废话。”
十七说完挂断了手机，她看着车窗外的永耀城夜景，那五颜六色闪烁的LED灯光中，全息投影的广告纷纷杂杂，海卡莎看到十七的样子很不对劲，犹豫了许久，才张口问道。
“你还好吧？”
十七歪头看了一眼海卡莎，又收回视线看向窗外淡淡道：
“如果你被芯片控制21年，你每每下定决心反击不公，反击霸凌和威胁，需要拼命集中精神才能还击，你不会好的。”
“......”
海卡莎听完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十七冷哼一声，继续说：
“21年来，我自认为心里存在善意，所有的善意都是心灵鸡汤的书影响的，是我心底的温婉，是我在混乱又道德低下的世道的坚持，我还自认为不错呢！谁能想到会是一个让我变成奴隶的小玩意儿？”
“十七......”
海卡莎低声轻唤十七的名字，十七似是没听见一样，依然喋喋不休的在说着。
“我被欺负，被抢劫，我都会可怜他们，我都会软弱的顺从，即使他们被艾迪和枪客帮的人干掉，我还是会得过且过，我还是会软弱的在纠结，我一度认为我是圣母心，呵呵......原来不是。”
“我每次杀人，我的内心都在煎熬，一次愧疚比一次愧疚严重，最近杀了这么多人，我表面上和你们说笑，心里反复的愧意与恨意在冲突，21年啊，海卡莎！21年！”
十七越说情绪越激动，海卡莎赶紧动手抓住十七的手，轻轻柔弱，十七瞥了一眼海卡莎的动作，抽出手抓紧自己的膝盖，愤恨的继续道：
“我妈为了把我卖出去变成奴隶，在我生下来就给我安装情感抑制芯片，哈哈哈，真他妈可笑，我对她不可能有感情，母爱也好父爱也好，我无所谓，可这种莫名其妙的恨，我长大后还能捅我一刀的痛！海卡莎你懂吗！”
“我明白的，十七，我不也没有家人？”
海卡莎试图安慰，十七苦涩的摇摇头，轻叹一声。
“你好歹还有枪客帮，我呢？只有艾迪，我和艾迪混在一起，我想，我这么多年没变成一个软弱的奴隶，是因为艾迪间歇性的帮了我，我们反击，我们偷抢，我们欺诈，我们杀人......”
“艾迪啊.....你这家伙还是做了好事的，我欠你的东西越来越多了，艾迪.....我好累.....艾迪，我想你了......”
十七垂下了头，她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几滴眼泪从头发缝隙中滴落，击中十七的手背，散开了花。
埃德加回头看了看十七，对海卡莎使了个颜色，海卡莎瞪大了眼呲牙还以埃德加，埃德加转过头，催促船员开快点。
海卡莎揉了揉头，想想后对十七说：
“都过去了，像你说的，我们过的是新生活对吧，说让你放下你肯定不会心里舒服，你现在怎么想的？”
十七深吸一口气，她抬起头目光呆滞，轻轻摇头。
“没事的，海卡莎，我流这几滴泪是哭我以前，向曾经的自己和艾迪告别，我没有为我心里那可笑的善良而哭泣，放心吧，没了那些东西阻挠我，我们以后会更顺利。”
海卡莎张嘴想再劝劝十七，十七一抬手阻止她，让她不要说下去了。
“听我说，海卡莎，听我说，可能我心底还有善良，但是我不会把任何善意再给除我们之外的人了，我其实......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善良，我不知道我现在心底里是怎样一个人。”
“我感觉我心里缺少了一片，善良很重要吗？那是善良吗？那是对迫害我的人感到可怜的......耻辱！我已经想通了一切，我想通了我今后要做怎样一个人，真是可笑啊......活了21年才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样的......”
十七说完后，她摸着座椅下方，将自己的智能MK2手枪和血链取出，她把智能MK2手枪丢给前面的埃德加，把血链卡在腰间继续说：
“我再也不会纠结，再也不会因为别人对我恶意而愧疚，这是好事，我再也不用受到心理的折磨了，人生真是变幻无常啊。”
“如果你能想开的话，那是最好的，我不会安慰人，十七，做好你自己就行，我们走到今天，都是在互相扶持着，或许，我们不如艾迪和你的感情，但起码，我们还跟着你，相信着你。”
埃德加把智能MK2手枪扔进储物箱里在前面说着，十七轻轻嗯了一声，她向埃德加伸出手，淡淡道：
“我也明白，但我需要时间，我需要一晚上去好好想想......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埃德加，回去帮我找一把动能弹手枪，智能武器，手感软趴趴的，我不是很喜欢。”
“知道了，我的小船长。”
埃德加抽出他腰间藏匿的动能弹手枪，递给了十七，十七拿过后上膛关保险，平静的眼神内，她抚摸着手枪说：
“医院的医生和雪雀在检查我的时候确认，情感抑制芯片加大功率的时间，是我去找爱德华做义体改造手术的时候，那家伙对我的身体动手脚我本不会计较，毕竟谨慎是对的。”
十七的脸说完后立刻阴沉下来，她的头发帘遮住她淡紫色的双眼，那双略微散发光芒的双眼内尽是恨意，她不断扳动手枪的保险开关阴狠道：
“但是最近的种种事，都和他有关，雪雀骇入了他的辅助思维芯片，找到了他一直在向外部发送我们的位置，黑帆的内部情况和截星号的武备，收件人有钢铁管线帮也有松田熏。”
“这是背叛，伙计们，这是背叛！我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带走了他，尽我可能的给他想要的所有东西！这个混蛋却和我们的死敌有联系！”
“你确定吗？十七，真的是爱德华吗？”
海卡莎皱起眉头抱着胳膊问，十七抓紧了手枪，坚定的看向海卡莎。
“我以前没有怀疑过他，可最近许多事，不得不让我怀疑他，不是他，那么就是雪雀，你觉得谁更像是该死的老鼠？”
海卡莎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她扭开脸，深深叹气说：
“这种事，我在枪客帮的时候都不愿意参与，做你该做的事吧。”
“我会的，我不会留下任何会威胁到我们的人，没了情感抑制芯片，我的脑子活跃了不少，我能按照我的真心去决定，而我的决定，就是问清楚爱德华，他这只老鼠该不该死。”
车内的气氛变得凝重，埃德加目视前方沉思，海卡莎看着街景不再说话，十七的脑子里却异常的清醒，一件又一件事在她的思绪中掠过。
她只是想要个理由，要个爱德华背叛的理由，种种迹象表明，黑帆内部的老鼠，就是爱德华。
放在以前，十七不会想着杀了爱德华，爱德华医术很好，对黑帆很有用，十七可能会原谅他，在未来的日子里，靠着时间来冲淡背叛。
但现在，内心酸楚苦涩的十七，只想杀了爱德华。
因为她要知道，杀爱德华的时候，自己会不会不忍心，自己的善意会不会再作祟，自己能不能扣下扳机。
爱德华已经不重要了，搞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才是十七考虑更多的事。
医生随处可见，十七甚至可以绑架医生让他来为黑帆工作，爱德华？呵呵，自己已经被背叛过一次了，地球上活的滋润的小布朗给了她教训。
我不会再让人背叛我了......
我也不会再像以往那样，同情心泛滥，那情感抑制芯片害了我，也害了艾迪......
呵呵......真他妈的讽刺，我的生活，究竟怎么了？
或许，我不需要爱德华的解释和理由，按照内心的声音去做.....
轿车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区，缓缓停在了公寓据点的门口，十七推开手枪保险，一把拉开车门，不等待埃德加和海卡莎，不理会船员的问好，径直进入电梯上升至顶层。
电梯门到达打开，十七举着手枪走出，她一眼就看到一群人围聚在一起，人群中传来爱德华的哀嚎和莱恩的怒骂。
“为你这个该死的杂种！船长给了你想要的所有东西！你要求什么她就给你什么！你就是这么对待她的！”
拳头击中肉体的沉闷声接连而至，几个看不下去的船员转身离开，他们一眼就看到冷着脸的十七举着手枪大步走来，他们不等问好，十七用肩膀撞开他们，靠手肘推开挡路的船员。
人群中，爱德华的光着下身，血肉模糊的下身拖出一截肠子，他脸上尽是血迹和乌青，蜷缩在地上颤抖着手去抓血泊里的断牙，当十七穿过人群来到他面前时，爱德华的手沉重的落在了血泊内。
莱恩手上戴着沾着人类皮肤和血沫的指虎，左手还抓着一把战斗刀，见到十七后，他大喘着气站直身体，没有再有任何微笑，怒不可遏的又给了爱德华后腰一脚。
“船长小姐......”
十七抬手让莱恩闭嘴，她压低手枪指着爱德华语气平静的说：
“你已经问出你想问的了，对吗？”
莱恩点头，十七面无表情的蹲下，她盯着已经看不见眼睛，肿胀的眼眶包裹住脸部的爱德华，轻声问道：
“有什么遗言吗？”
“我......”
“砰————————”
枪声响起，枪火闪烁，子弹击碎了爱德华的额头，将他那充满学识的大脑击碎，爱德华的身体顿时瘫软，四肢散开着融入血水内。
十七把手枪丢给莱恩，双手背在身后，蔑视的瞧了眼爱德华，对所有人冰冷道：
“老鼠的下场只会比他更悲惨，他将警醒你们所有人，任何背叛黑帆，背叛我的人，死法会比他更惨，现在打扫干净这里，听懂了吗？！”
“是！！！”
船员们连忙散开寻找清洁工具，十七迈过爱德华的尸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翘起二郎腿搭在沙发上，闭上双眼去感受内心。
没有愧疚，没有后悔，没有对自己的反省，没有任何的不适。
杀了爱德华就和杀一条狗没什么区别，她甚至感觉一丝......
愉悦.....
杀人后的愉悦和快感，复仇的快感吗？不，不是......
就是爽快感，我疯了？
不不不，我没疯，这是我真正的性格，真正的自己，我没有疯！
“呵呵呵呵.....”
十七面无表情的“笑声”阴冷无比，莱恩咽了口唾沫，他看向十七，十七的脸变得极度的狰狞。
她淡紫色的双眼更加闪亮，那咧开的嘴角上翘，露出她整洁的牙齿，笑声从她的齿缝中钻出，显得异常的诡异渗人。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骇人的狂笑突然从十七口中爆出，她的笑声疯狂，一股子痛快的爽意从她心底迸发而出。
她持续的笑着，她的笑声将米洛和雪雀从房间内引出，她们沉默的看着十七，不知该说什么。
她的笑声依旧，从电梯赶上来的爱德华和海卡莎停住了脚步，目视着疯狂的十七放声大笑。
“原来没有愧疚！没有歉意！没有任何反省的感觉是这么美妙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十七痛快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情感释放，她在狂笑中眯弯了眼睛，她的口水喷出，眼泪流出，她癫狂的笑着看向沉默的众人，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喂！看什么？！这才是真正的我！真实的十七！我他妈不是那些可怜兮兮的圣母，全是情感抑制芯片造成以前的我！”
“我就说我为什么每次被欺负了都要唯唯诺诺，我就知道我和艾迪杀了那些该死的杂种是对的！我心底渴望他们死！我为什么要可怜他们？我为什么要模糊了善意！他们就该死！”
“杀人哪里会愧疚？杀该死的人就是对的！我前21年活的卑微又软弱，不会了！朋友们！从此不会了！”
“啊~~~~~愉悦，这种欢愉，在我每一条血管里涌动，可怜？同情？愧疚？自省？哈哈哈哈哈哈，再也不会困扰我了！再也不会了！！！”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望着癫狂的十七，亚当从人群中钻出，走向十七，但他的前进步伐被海卡莎挡住了，海卡莎看着十七仰天长啸，摇了摇头。
“情感积蓄后爆发，你让她释放出来。”
“可是......这孩子不是纯粹的恶人，她没必要.....”
亚当话说一半，海卡莎摆手，她和雪雀对视一眼，雪雀和米洛转身回房间，海卡莎抱着胳膊道：
“做她自己吧，大叔，她就算有善意，也不会再对别人伸出手了，让她释放吧，以后再说吧......”
亚当闭上嘴，他盯了一会儿十七，弯腰驼背苦涩的离开了，海卡莎也看了一会儿十七，便和埃德加与其他人纷纷离开。
十七的狂笑持续了很久，直到她笑的没力气，笑的喘不上气，这才躺在沙发上，脸上保持着狰狞的笑容。
疲惫的十七粗喘着，她无力的把双手捂住脸，嘴角难以消除的微笑中自言自语。
“没有束缚了.....”
21年的卑微生活，十七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第三节颈椎里有情感抑制芯片，道格拉斯生物科技下属医院的医生说。
这东西会在十七有任何冲动、怀疑、反抗等暴力冲动时，会释放信息素，迫使十七的大脑去冷静，去顺从，去自我反省和产生同情。
施暴者都是可怜的，自己杀死施暴者，用他们内脏的钱消费是不对的，是错误的，是十七心底的“善良”。
现在一想，我凭什么要对伤害我的人感到可怜？他们就该死！
我反抗他们，迫使自己愤怒去复仇，需要下很大的决心和自己的“良心”作斗争，良心？自己真的有那种东西吗？如果不是艾迪带着自己见识了黑暗，自己在南区早就死了！
圣母心吗？哈哈，圣母？圣母死了！
再也没有心理负担，内心再也不会出现对欺负我的人愧疚，我不会在对任何人怜悯，我的道德感高？可笑，从今天起我就是道德！我就是底线！
如果不是东山先生发现了深藏颈椎里的芯片，十七迟早会信息素中毒减少寿命，所有的情感一点点消逝，最后脑死亡成为植物人，或者一个白痴，最好的结果就是慢慢死掉。
爱德华那混蛋给自己做义体改造手术时肯定发现了，他还对芯片做了手脚，即使后来的身体检查里也不和十七说芯片的事。
十七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背叛，她现在也不想问，她只想自己享受没有负担的一夜。
睡梦中不会再有人哭喊着说自己是凶手，自己再也不会被那些可笑的情感舒服，自己如果还有善意，只会留给自己的船员，留给大叔，海卡莎，埃德加他们。
享受生活吧，十七，这是你应得的，21年，21年啊！十七！21年的卑微和折磨结束了！
我将拥抱那美妙的愉悦，我将与新生握手。
怜悯、自省、愧疚，统统见鬼去吧！这种日子结束了！
十七的狰狞笑容迟迟没有消散，直至米洛偷偷跑出来，试图关掉客厅的灯，十七放下双手，向鬼鬼祟祟的米洛问道：
“哟，狐狸妹，想吃夜宵吗？”
米洛身子一怔，她抱着尾巴咽了两口唾沫，十七脸上的狰狞笑容变得平和，米洛不知道十七现在是在发疯还是怎样，她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
十七从沙发上起身，一步步逼近米洛，米洛抱着尾巴哆哆嗦嗦的往后退，鼓起勇气颤抖着说：
“老大，我就是出来关灯的，夜宵什么的，我......”
“去，把他们所有人弄醒，我们要举行烧烤派对！”
“哦哦！好.....”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