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拿出的协议是一份工业援助协议，上面密密麻麻一排排的字，让只会舞刀弄枪的姚伯当看得头昏脑涨，无奈之下，他对着李哲尴尬笑道：“道长，小的大字不识几个，您的这些看得我脑瓜子疼，不如这样，我让我夫人前来看看，她认得字。”
见姚伯当不认字，李哲颇有些无奈地挥手道：“那你就让嫂夫人过来吧。”
“什么嫂夫人，内人姓秦名怡，是我师父秦老先生的大女儿，道长直接唤她名讳便是。”姚伯当低声下气地说了一句之后，便对着门外侯着的下人说道：“你们去将夫人请来。”
下人立刻照办，半刻钟后，一位身穿花裙，风姿绰约，身材苗条的貌美年轻女子，便缓步走了进来，她对着李哲与姚伯当莹莹施礼，道：“小女子秦怡，见过道长，见过夫君。”
李哲看了过去，回了一礼道：“嫂夫人不必多礼，请坐。”
秦怡这才施然入座，落落大方，尽显大家闺秀之风范。
而见她过来，姚伯当脸上露出了笑容，好似主心骨来了一般，说道：“夫人，这是道长想与我们签订的协议，你来掌掌眼。”
严格来说，秦家寨应该是这位秦怡的，而不是姚伯当这位姓姚的，奈何秦伯起老寨主膝下并无男丁，只有两个女儿。
大女儿秦怡，今年二十六岁，夫君姚伯当，小女儿秦瑶，今年才十七，未曾婚配。
秦伯当不幸被害之后，秦家寨各房都在争夺家产，两个女儿女子之身又如何能争得过各位叔叔，不得已秦怡的夫君姚伯当，这才以强大的武力压服秦家寨。
当然，姚伯当对秦怡那是疼爱有加，且念师父养育之恩，从来没有考虑过将“秦家寨”变成“姚家寨”。
寨中各种具体事务、生意，全由秦怡一手操办，姚伯当只是给她提供了武力支撑而已。
一刻钟后，秦怡一字不漏地看完了李哲的协议，她抬头看向李哲，眼中却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她说道：“敢问道长，您这协议所说的，要在秦家寨开展长达五年的煤钢工业计划，这煤炭与钢铁小女子都知晓，可工业二字，恕小女子愚钝，实在是不解其意。”
李哲笑答道：“所谓工业，便是对自然资源开采和对各种原材料加工的社会物质生产，当然我这样说你们可能难以理解，不过没有关系，你们简单理解成能让你我双方，都能获得更多的煤炭与钢铁就行。”
“获得更多的煤炭与钢铁？！”
李哲点了点头，道：“没错，按照协议，我会在秦家寨以技术入股的形式投资建厂，按理说这些技术乃我问道山不秘之传，应该九一分账，但考虑到你们秦家寨是第一个与我合作的伙伴，我愿意再让出三成利润，你四我六，协议维持五年，五年之后，再讨论是否续约，如何？”
秦怡微微张开了小嘴，很是懵逼的模样，随着她慢慢消化李哲富有信息的话，忽然她似乎抓到了什么关键词，脸色变幻了几次，踌躇地说道：“道长，你的提议确实不错，许是您久居仙山修行，不知我们尘世的难处，这煤炭我等染指倒是没有什么，官家并未对民间煤炭有太多的限制，可盐铁历来都由官家把持，严禁民间私自冶炼，我们这么做会不会……”
说道这里，秦怡没有再说下去，但她的担忧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
不过她口中的官家，并非大宋官家，而是大辽可汗，此时的云州并非大宋管辖，而是被大辽国所掌。
云州在五代十国时期，被割让给契丹，是以大宋自立国以来三次发动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战争，只可惜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而澶渊之盟至今，大宋更是坐享太平，没有丝毫收复燕云之地的迹象了。
不过今日这秦怡说起大辽不用“可汗”，而用“官家”，这让李哲姑且猜测，秦家寨身在辽营心在汉。
说回钢铁冶炼，史书上倒是没有太多关于大辽国钢铁制度的记载，但从阿保机继任可汗的第五年，征幽燕回师后，得银、铁矿，命置冶采炼来看，大辽也是有官方冶炼部门的。
因此一定程度上可以得出，大辽国对于钢铁的态度，应该与大宋差不多。
而对于钢铁，大宋有着一套严格的管理制度，所有工匠都必须注册在案，并服一定的工役，官府下达的指标严苛，工匠完不成课税要受责罚。
只是后来此制度效率低下，包拯便改劳役制为招募制，以给予冶户较大的生产自由。这一改革使得登州等地的铁产量有所恢复，行业重新振兴。
而到了这些年，新旧党争激烈无比，大宋政策上存在较多的波动，在财政上，旧党废除新党的一些理财措施，如青苗法、市易法，导致财政吃紧。
为了解决财政问题，旧党在陕西地区加造铁钱，导致铁钱通货膨胀。
时至今日，他们依旧在疯狂印钱，不肯轻易将冶炼钢铁下放到民间。
这些历史李哲都知道，但这个世界并非真实历史，而是与历史有出入的武侠世界。
武林门派在某些时候，是能突破朝廷鹰犬的规矩的。
于是乎，李哲说道：“夫人之顾虑，在下自是懂得，只是有些事情，原则上是一回事，实行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据我所知，江湖上各大门派都有自己的铁器，甚至很多自己还有铸师。”
毕竟江湖上那么多人，不管武功高低，每天都提溜着一把大刀或者长剑满世界地赶场子，总不能都是去官府备案，花钱买的吧。
真要是这样，那这个时空的官府还真是心地善良呢，还给很多人特别定制奇门兵器。
是以，秦怡听到李哲点出这些楞了一些，随后叹道：“道长明鉴，江湖确实是朝廷鞭长莫及之地，但那只是对于大门派而言，我们秦家寨这等小门派，还是要低调些行事。”
秦怡还是没有完全袒露，秦家寨地处两国交界，且又自认都是汉人，不服大辽官府管教，怎会老老实实当个乖宝宝。
只不过他们确实有自己的难处，小规模炼制一些钢铁给门中弟子打造刀剑行走江湖也就罢了，要是大规模冶炼，朝廷必然会派人上来查封。
若是不从，说不得会被定一个私铸刀兵，妄图谋逆的罪名。
“低调？事到如今，夫人还在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啊。”
李哲玩味地摇了摇头，道：“从秦家寨去姑苏慕容家那一刻起，秦家寨就已经低调不了了，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去江湖上打听打听，现在谁不知道，秦家寨与嵩山派的威名。”
秦怡闻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低着头不再言语。
李哲继续加把火，说道：“那慕容家随时都会找上门来，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坐镇你们秦家寨，你们秦家寨若想不被他人灭门，为今之计，你们必须自己做大做强！”
一旁不说话的姚伯当也脸色大变，急道：“是呀，怡妹，道长是来帮助我们的，我们怎可将恩人往外推呢。”
说完，姚伯当看向李哲，噗通跪地拜道：“恳请道长救我秦家寨一命！”
秦怡脸色几番变幻，最后终于接受现实，开口道：“好，这份协议我签！”